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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一:生死一念地震那年金蘭英34歲,在唐山機械車床廠當女工。大地震的前一天晚上,金蘭英把4歲的女兒小玉安頓在床裡,躺在丈夫身邊,感到陣陣胸悶。向來習慣了在靠牆的床位睡覺的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丈夫張平問:白天洗衣服累著了?金蘭英說:不至於呀,洗的都是小件。丈夫說:睡在裡手忒窩風,要不換換,你睡外邊。金蘭英闔著眼皮說:算了,換啥!我怕在外手風衝著頭。丈夫說:這麼熱的天,哪有風?後半夜要是下來風了,你也不用起來,我關窗子,趁這會兒還沒睡著呢,你就跟我換過來吧。經不住丈夫的磨,金蘭英睡眼惺忪地和丈夫調換了一下睡覺的位置,迷迷糊糊地提醒說:關窗戶的時候,別碰茶葉花。丈夫起夜,總是躡手躡腳地不開燈。窗臺上,一盆茶葉花,綴滿白色的花蕾,芬芳馥郁,正開得如醉如痴。
這一換,交換了生死。一線之隔,分成陰陽兩個世界。
30年,金蘭英解不開這個死結。
大地震發生時,房屋宛若一艘驟然間遇上驚濤駭浪的小舢板,金蘭英在驚恐中猛醒,剛想欠起身下床尋鞋,隨著劇烈地顛簸,整個人被甩到床下,頭頂的房梁在&ldo;嘎嘎&rdo;地斷裂聲中劈砸下來,磚頭瓦礫如冰雹一樣從天而降。金蘭英埋在廢墟里想喊丈夫和孩子,卻被什麼東西堵住嘴,喊不出口,只聽見孩子哭,卻聽不見丈夫的動靜。金蘭英懵了,甚至在心裡對丈夫張平有些嗔怪:怎麼睡得這麼死?房子倒了都不知道?但旋頃,一個不祥的恐懼念頭讓她頭髮根直豎起來,寒徹心脾。丈夫在床的另一端遇難了?
金蘭英和孩子是被鄰居扒出來的。金蘭英的左肩胛骨被砸壞,整條手臂像灌了鉛,垂著抬不起來,她跪著用一條手臂挖埋在廢墟里的丈夫。鄰居家的小夥子說:嫂子,先顧活人吧,剛才扒你們的時候,我看見大哥的腦袋給砸扁了。
金蘭英的父母在地震中也雙雙遇難了。父母只有她這麼一個女兒。結婚5年多,他們小夫妻倆還從來沒談到過生死。彷彿遙不可及的生離死別,就這麼一眨眼的工夫,殘酷地提前抵達了。金蘭英比丈夫大一歲,女大一,抱金雞,丈夫在供電公司上班,卻像兄長一樣處處讓著她。結婚五年,每天早晨刷牙時的牙膏,都是丈夫替她擠好,把牙刷穩穩地橫放在盛好水的漱口杯上。
冬天來臨了。按照節氣,金蘭英去丈夫的墳上燒寒衣紙。火苗在頹敗的荒糙間舔著她的手指,一點也感覺不出疼。金蘭英一邊用木棍兒撥挑著未燃盡的燒紙,一邊對著躺在墳裡的人叨咕著,淚落連珠子:這回你咋不天天早上給我擠牙膏了?嬌妻有一撇呀!你不興那麼嬌媳婦的。
地震以後,工廠裡的託兒所還沒有恢復,白天裡,金蘭英把孩子託付給鄰居家一個沒牙少口的老太婆,自己帶點飯去上班。孩子失去父親後,彷彿一夜間長大了許多,只是夜裡睡覺的時候,兩隻小胳膊把媽媽摟得緊緊的。一切都在慢慢步入正軌。周圍一些在地震中喪偶的人,開始重新組建家庭。班上一些女工友用直捅捅的方式表示著關切:蘭英,你拖累著個孩子,不抓緊走道還等啥呢?(走道,就是改嫁的意思)。金蘭英面對這樣的問話,總是默不作聲。丈夫等於是替她死的。她的胸口中梗著一根刺。讓她想不到的是,車間主任纏磨上了她。入冬前,家裡後房山堆著的煤,是車間主任找車派人給卸下的。有一天中午,金蘭英去鍋爐房取蒸箱裡蒸著的午飯,稍晚了些,大部分人的飯盒都已取走。取完剛想回身邁步,車間主任不知從哪兒轉悠出來,見四下無人,三摸兩摟,把金蘭英逼到角落裡,硬硬的鬍子茬,鋼針般扎蹭著金蘭英的臉頰。&ldo;廠子裡都傳咱倆呢!&rdo;金蘭英又氣又急,忍住噁心,邊用手上下封堵,邊壓低聲音說:&ldo;我在外面處著人呢!&rdo;車間主任的油漬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