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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堅第一次遇見臨安的時候,剛來京城不久。
彼時他才十二歲,距離武威郡王戰死沙場不過半載,家中為了另尋出路,不得不送他入京,在禁衛軍謀了個缺。
可京中士族想來不喜他們這些京外人士,哪怕他出自武威郡王府,哪怕武威郡王剛剛為國捐軀,在京中這幫從未見過血光的紈絝看來,他們總該是低人一等的。
連帶著最苦最累的活兒,都得由他來做。
譬如內宮來報,臨安公主走丟了。
偌大的大明宮,長官卻只派了他一人去尋。
可為了活下去,凡有命,他必得遵從,不僅遵從,還要做好。才可尋得出頭之日。
只是沒想到,臨安公主比傳聞中的還要不受待見。福榮宮應當服侍她的丫鬟們一問三不知,除了頤指氣使差他立刻去尋人之外,竟無一人知曉公主常去哪裡。
他漫無目的地行走於內宮之中。
福榮宮地處偏僻,尋常連個人影都不見,只可間得聞一兩聲鳥鳴,啾啾聲清越動聽,是在唱頌自由。讓他想起大漠黃沙隨風處的家鄉,那是他此生都再回不去的地方。
其實,能得機會這麼隨意走走,全身心地放鬆,不用在人前堆著假笑,倒也不失為一樁美事。
直到此起彼伏的鳥鳴聲中,夾雜著的啜泣傳入他的耳中。
本該是破壞和諧的煩躁之音,卻因女子刻意的壓抑而清淺若風,倒同這些悅耳鳴叫一起湊成了一篇樂章。
他腳下微頓,終還是不忍打斷,悄悄拐入了花園中,撥開齊腰的荒草,一個梳著簡單髮髻,身著半舊鵝黃宮裝的女孩子將自己隱在草叢中,背靠著一棵樹,雙手不知捧著什麼。
瘦削蒼白,將側臉上的每一處輪廓勾勒得一清二楚,似是工筆精雕過的強調。
那身鵝黃色宮裝滿是褶皺,嫩色也多消散,更像是裹了一堆泡過雨水又隨意被烈陽曬乾的宣紙。就連本該精緻的刺繡,看起來也像是酒醉之人隨意捉筆寫上去的一般。
“誰?”
似是察覺到了異常,她茫然望了過來,像是受驚的幼兔,卻是幼兔中最孱弱的那隻。因著瘦弱蒼白,巴掌大的臉上,那雙淚盈盈的眼格外奪目。
他不得已從隱身處走出,跪拜道:“參見公主殿下,卑職禁衛軍馬堅,特來尋找公主殿下。”
她看到陌生人,又往後靠了靠,似是想要將自己藏進那棵樹幹裡。
“你你是來尋我的?”她帶著懼怕的顫音鼓起勇氣問道,頰邊還殘留著幾道淚痕。
他皺著眉,心裡說不出的不舒服。
沒想到,她竟比傳聞中過得還要慘一些。堂堂公主殿下,如此懼怕一個禁衛軍。還是說,她懼怕這宮中的所有人?
他不由得軟了聲問道:“公主殿下為何在這裡,是在躲什麼人嗎?”
想是感受到了他話中的關切,她稍微鬆了口氣,可一提到這個,她咬了咬下唇,淚意又瀰漫了上來。
顫顫巍巍地將雙手向外遞了一寸:“它它沒家了。它的母親不要它了。”
今日,她像往常一樣躲在幽靜處發呆,想要藉此躲開那些懷有惡意的打量調笑,以及那些宮人的推搡欺辱。
卻沒想到在樹下發現了奄奄一息的幼鳥。
她試著爬上樹,將鳥重新放回巢中,可還沒等她下樹,就眼睜睜看著大鳥將它從巢中推了出來。
輕若鴻毛的一隻小鳥,連落在地上都沒發出任何動靜。可卻還是重重地砸在了她的心上。
大鳥為什麼不要它了?它才剛出生,怎得就沒有資格活下去了呢?
可她又能做什麼?帶這隻鳥回去?自己都吃不飽,還經常遭人欺辱,帶它回去,不過也是徒添一條生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