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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汪汪。老婆婆再嘆了口氣,“你以為你命苦,但你的命能比我苦嗎?我鄧婆婆,剛出生就死了娘,五歲死了爹,討了兩年飯,成了人家的童養媳。被打了八年,好不容易成了親,不出三年,丈夫又死了。我無兒無女,被婆家趕了出來,倒了三十年的夜壺,本以為可以進積善堂終老,哀帝一死,陳國大亂,我又被山賊捉上山,給他們洗衣服做飯。唉,真要尋死,我這輩子吃的苦,早該死上百回了。”
我怔怔地望著她,過了很久,才醒覺仍有口飯含在口中,忙吞了下去。
等我吃完飯,鄧婆婆已拿了一套乾淨的衣裳過來,雖然破舊些,但總是乾淨的。
我將臉長久地埋在衣裳中,聞到了陽光的味道,淡淡的,象榆樹葉子的清香。
我再抬起頭,鄧婆婆在笑,陽光在她發黃的牙齒上閃著光,“姑娘,記住,活著再疼,也疼不過死。”
這夜風涼如水,我站在柴房的破窗前往外望,月光下,山崗若隱若現,村寨似近似遠。
風送來上千男人的鬼哭狼嚎。
“妹啊妹啊,你看過來
哥哥我今天要把你手牽
牽了你的手啊
往我屋裡走啊
哥哥我今天要把你的花兒採……”
這些野獸般的男人似是喝醉了,嚎了整整一夜。直到晨熙微露,整個山寨才安靜下來。
我依著柴垛,睡到黃昏,聽到外面人聲喧譁,到窗前往外一看,發現野狼們正在集結。個個似是喝足了、睡夠了,精神百倍,手持兵刃,在數人的帶領下列隊往山下走。走在最前面的,正是那個豹子頭。
狐狸穿著一身玄色的袍子,攏著手,站在一棵棗樹下,眯眯笑著,與豹子頭作別。
“大哥,記得把黃老怪的鳥蛋子割下來,咱們用來做下酒菜。”
“六弟,就怕你不敢吃。”豹子頭呵呵一笑,拍了拍狐狸的肩膀,大步而去。
待所有人都去遠了,狐狸才轉過身來,他目光在山寨裡掃了一圈,也從我身前的窗戶上掃過。
春天的晚霞映得他身子右半邊明晃晃的,但另半邊卻被棗樹的陰影籠住了,令他頗有幾分飄然出塵的意味。他神色淡淡,仰頭望著晚霞,眉目間象是有些惆悵。
這麼看過去,這軍師杜鳳倒也長得玉樹臨風,聽說他也曾讀過幾年書,還中過舉人,倒也不算草莽,可惜終做了山賊。
只是不知,他是不是真的喜歡將人骨頭熬湯來喝。
白天睡夠了,夜晚我在柴垛上翻來覆去。
也曾悄悄到門後張望,外面看守的人仍在,鐵鏈也鎖得甚緊,窗戶雖然破舊,卻絕不是用力就能扳開的,我只得暫時放棄逃跑的想法。
睡到後半夜,火光將我驚醒。爬起來一看,見滿山的火把,豹子頭粗豪的笑聲也隱隱傳來。
看來,黃家寨讓他們給滅了。黃老怪殺人如麻,死了也好,就是不知道,豹子頭有沒有真的割下他的鳥蛋子。
狐狸在帶隊歡迎野狼們的勝利歸來,野狼們的歡呼聲中,傳來女人的尖叫和哭泣。
有個纖瘦的身影忽然奔出俘虜的行列,一頭撞向棗樹。鮮血象桃花般開放,在空中迸出血色的迷霧。女人們的哭聲更大了。
我心中惻然,卻只能縮回柴垛上,竭力不去聽那悽慘的哭聲。在這亂世,女人首先得活著,而不是想著保住清白。
這“清白”二字,即使用生命保住了,說不定有一天,也會被曾經兩情相悅的人,一把火燒得灰飛煙滅。
男人們的狂笑聲、女人們的尖叫聲不停響起,又慢慢淡下來。
我抱膝坐在窗下,看著月色一分分移動,直到柴房外傳來打鬥聲,才恍然清醒。
“二當家的,不能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