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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子言在喊聲中看到了馬背上背了長槍的苟百都,他要從河水面上跑過來的腿僵硬了木樁似的戳在沙裡:&ldo;是苟百都呀,聽說你當糧子逛山了,是唐井的隊長了,果然是!你這是往哪兒去呀?&rdo;
苟百都說:&ldo;柳子言,我告知你,我今日娶了老婆了,你該是第一個恭賀我的人!&rdo;
&ldo;娶了老婆?&rdo;柳子言看著苟百都在太陽下咧著金牙的嘴,他想戲謔了。&ldo;娶的是哪一位,能壓了寨嗎?&rdo;
&ldo;你瞧瞧,你叫過她四姨太的!&rdo;苟百都說。
女人已經立直身,隔河望著柳子言。望著依舊是長袍短褂背著褡褳的柳子言,他雖沒了往昔的年輕,但英俊依然!女人張開了嘴,感覺到的一顆心跳到喉嚨了,噎了噎卻並沒有吐出來.她注視柳子言聽到苟百都娶了她的話後表情,果然笑容陡然硬在臉上,喑啞了似的長久地沒有說話,腳下的松沙在陷落,水汪上來濕了鞋面褲管,人明明顯顯地矮下去了一截。&ldo;柳先生!&rdo;她叫了一聲。但她的耳朵並沒有聽到她的聲音;柳子言也沒聽到.卻怔怔地瞧她一眼,那是多麼悲慘的一眼啊!
&ldo;娶了四姨太?&rdo;柳子言面對著苟百都,聲音已變調了,&ldo;你是槍打了姚掌櫃?!&rdo;
苟百都卻說:&ldo;娶親是吉利事,怎麼能殺人呢,好女人就不興咱,一嗎?&rdo;
柳子言勾了頭就走,卻忍不住還看一下河這邊的女人,踉蹌而去.石頭就無數次地將他絆倒,絆倒了爬起來還是走。
艷陽下女人身子搖晃著返回來,說:&ldo;走吧。&rdo;牽著苟百都的手上了馬背。苟百都笑罵一句&ldo;呆先生&rdo;,一鬆韁繩,撮嘴吹著口哨.馬噔噔地跑起碎步,伴響起風前的鳥叫,流水的鳴濺,再一攬胳膊重新要箍了女人的腰,女人突然銳聲說:&ldo;我要柳先生!&rdo;
苟百都勒了馬:&ldo;你要柳子言?&rdo;
女人反轉了身來再說一句:&ldo;要柳子言!&rdo;更直直看著苟百都.隨之噘了小嘴,將兩道尖眉也翹挑了。粗悍的土匪在暫短的疑惑中為女人的變化無常的脾性開心了,這是真正成為自己老婆後的一種要強吧,在姚掌櫃面前的那種四姨太式的潑勁重演,是女人終於從哭鬧而轉為順悅的標誌吧?苟百都喜歡女人像烈馬般的暴躁而在降服過程中得到快愉,同時也喜歡在降服之看馬時不時抖抖臀部,聳聳耳朵,或者毫無緣由地噴一個響鼻。&ldo;你要柳先生,看上他那小白臉嗎?&rdo;他也來了調侃。
女人說:&ldo;柳先生是咱見到的第一個熟人,他沒有祝福咱們一句話,你就讓他走了?&rdo;
苟百都覺得婦人言之有理,扭轉馬頭,柳子言已經離他們很遠了,便舉槍在空中吧地放了一槍。槍聲很脆,震動著河谷,踉踉蹌蹌的柳子言在突兀中驚跌在地。槍聲震掉了崖頭的松石嘩嘩啦啦掉下來的時候,也震掉了一時湧在心頭的懵懂,頓時清醒於往事的追憶中。多多少少的歲月,他離開了姚家,再沒有遇見過像四姨太美艷又鍾情於他的女人,誰能在踏過了風水之後還器重一個貧賤的風水先生呢,沒有的。愈是為自己的命運悲哀,愈是為失掉了四姨太的情愛而痛惜。一件記載著女人的懊惱和怨恨的紅綢裹兜,便一直視為定情物貼身穿在自己的童子體上,他細細感受著紅裹兜的柔軟,體會著紅裹兜穿在女人身上時的情景,就不免有一陣幸福的眩暈。他曾經數次徒步趕到北寬坪來,希望能見到一次四姨太,如果四姨太提著瓦罐在泉邊汲水,他會將她從泉臺上抱起而不管瓦罐摔成七片還是八片;如果在山坡上見到撿菌子的四姨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