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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的詢問並不是一般地問問,那像是需要證詞和口供。而有了證詞和口供,一種災難就要降臨於小瑋了,雖然她並不瞭解這災難到底意味著什麼,於是她決定就這麼否認下去。
司猗紋又去問竹西,竹西也表示無可奉告。
當天夜裡小瑋又重複了那&ldo;開燈&rdo;的行為。
司猗紋終於讓竹西在眉眉床邊又接了一條木板,讓小瑋從大床搬到小床。從此小瑋不再喊&ldo;開燈&rdo;了,而半夜開燈卻成了司猗紋的習慣。每晚差不多在一個固定的時刻她總要開燈觀察對面那睡在一起的姐倆,她發現她們睡得都很安穩,燈光的突亮對於她們絲毫沒有妨礙。這使司猗紋忽然感到她這種開燈觀察的無聊,就像她攢足了氣力要捉拿兩個同謀犯,而那兩個同謀犯面對她的捉拿計劃卻是那麼的無所謂。於是她有些自慚地關掉燈,決定永不再去重複這動作。誰知第二天她卻仍然是這開燈動作的重複。
小瑋的大喊&ldo;開燈&rdo;是一個起點一個契機,使司猗紋開始不由自主地接連不斷地發現小瑋的一些不順眼:這位來自&ldo;鄉下&rdo;的二外孫女頭上雖然不再有高粱花子(司猗紋以為糙籽就是高粱花子),也不再自己批鬥自己,但她的身上仍然存有使司猗紋永遠不能習慣的毛病。比如她的大便就太通暢,通暢得令司猗紋難以容忍。特別是這種無拘無束的通暢總是伴著寶妹的不通暢,而且她們就像天定的一樣非在同一時間大便不可。小瑋一坐上盆,接著坐上盆的便是寶妹;小瑋的通暢常常使寶妹更加焦急萬狀。就像兩個同時等車的人,他一溜邊兒一抬腳就上了車,而你卻一次次被擠在車外。這時你雖然嫉妒又惱恨那個一抬腿就上了車的人,然而你總也無法具備那擠上車的人的才智你只好懊喪著憤世嫉俗著。
每逢這時寶妹便坐在盆上捶胸頓足地大哭起來。她臉色蒼白地把手指伸向小瑋,她是在佈告司猗紋佈告天下:就是她,就是那個把屎拉得自由自在的她使寶妹更加陷入這拉屎的窘迫狀態,使寶妹徹底變作了一個拉屎的廢物。
司猗紋同情著寶妹又恨鐵不成鋼,從她那蒼白的臉上司猗紋似乎又看到了莊坦。她常想:這廢物相兒,就差一個嗝兒了。於是司猗紋對小瑋大便的速度越發感到氣憤感到不能容忍,她覺得她不是在大便簡直是在&ldo;竄稀&rdo;,正常人就沒有那樣的大便。乾燥沒什麼不好,這&ldo;竄稀&rdo;才是一種大便的反常,不反常大便就不可能有那樣的神速!她自問自答著,想像著是農場的那些五穀雜糧、萵苣、小蔥才使小瑋練就了這大便的神速,誰知你拉的都是些什麼玩意兒。她就在不知不覺中由氣憤由不能容忍發展為對小瑋的詛咒。
小瑋不拉稀,而且許多年後也從不拉稀。她那大便的正常成色和優於他人的排洩速度,使她在步入少年、青年之後還常以此為自豪。她不知這是父母賜予她的好天分,這是農場的那些五穀雜糧、萵苣、小蔥使她的腸胃經受了鍛鍊。總之,這自身排洩的好成色和優於他人的速度,常常為她換來一份好的心情,好的心情又常常聯絡著她做事的成色和速度。十幾年後她連個招呼也不跟家裡打就與洋人尼爾結了婚,也使人想到她那大便的果斷和速度。那裡沒有猶豫和忸怩,一切聽任自然。
眉眉自豪地為小瑋倒盆,有時故意掀開蓋子把盆舉到婆婆眼前說:&ldo;挺正常。&rdo;
&ldo;也不能光看稀、稠,你聞那味兒。&rdo;司猗紋說著故意轉過頭,揮手驅散著眼前的空氣。
眉眉故意讓那盆子在婆婆眼前多待一會兒,她不急於去倒,也不急於蓋上。
&ldo;我說你怎麼還大敞著蓋兒?&rdo;司猗紋開始斥責眉眉,&ldo;你是沒聽見還是沒聞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