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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一紮,一隻手能不費力地拿起來。收工的時候,剩下的人都
到河灣去拾掇一棵卡住滑輪架的楊樹,我沒有去。我熱著臉,拿
起兩紮竹籮,往牆角一蹲,用它們把自己蓋住了。這件事我琢
磨了很長時間,真做起來還是忍不住渾身哆嗦。人們在牆外叫
喚,卡住的楊樹幹掉到河灣,響聲咚一下傳過來,牆要倒了。竹
籮的網眼很密,院子的情景碎成許多片,像從篩子裡看一樣。我
覺著院子裡只要來個人,他一眼就會發現我,就會把我拎小雞
一樣拎出來,把他的唾沫口水兒都吐給我,出盡了我的醜。我
害怕,可是我已經蹲在那兒,已經站不起來啦。
後來,人們走了,留下了守夜的人。守夜的人走進院子,在
木軌上沙沙地刮鞋底。除了守夜的人還有別人,這人一邊走一
邊用幹手巾撣衣服,啪啪啪,撣在很輕的東西上。是腿吧?是
腿肚子吧?只要聽得仔細,人是什麼聲音都能聽出來的。我聽
得見在牆根亂爬的土鱉,也聽得見讓竹籮掩著的走走停停的螞
蟻。
守夜的人是大路。
另一個人是少奶奶。
我聽見了他們。
然後我看。見他們了。
大路用煙鍋在煙荷包裡挖,眯著眼睛看太陽,它正在盆地
西邊落山,只剩一條一舌頭一樣的紅紅的邊了。少奶奶臉朝著院
門,用條帚掃木臺子上的鋸沫,把落到板縫兒裡的也掃出來。他
們很慢地說話,半天才說一句,說著不太重要的事情。聽不清。
好像是用屠場的碎皮碎骨頭熬膠的事。要麼是給老坎兒長工錢
的事。這些話他們白天就說過。他們白天還躲在機房裡吹過口
哨,他們吹口哨的時候離著不是五尺六尺,而是兩尺一尺。大
路躺在機器底下伸手要扳子,少奶奶遞給他的時候,他捏住了
少奶奶的手。少奶奶沒有掙,她看著吮吮轉著的皮帶輪,臉色
蒼白,好像要下最後一個決心把自己捲進去。
她一直蒼白的臉讓落山的太陽照紅了。太陽光還照紅了她
飽滿的身子,她的身子紅紅地透了明,連黑漆漆的落了木頭屑
的頭髮也是紅的了。
這個美麗的樣子實在是太好啦】
我想從二少爺那兒偷個炸彈把自己崩死算了】
在這個時候崩碎了自己可太舒服了Z
可惜事情不能停在這一步。
大路點菸鍋,少奶奶喝住了他。他把煙倒回煙荷包,嘆了
口氣,在少奶奶背後東看西看地看了看。我以為他會抄起什麼
傢什找點兒活兒幹,結果他盯住了少奶奶的後背,朝她一步一
步走過去。我不知道少奶奶聽到他走路的聲音沒有。不管聽到
沒聽到,少奶奶縮緊了肩膀,臉埋得很低,手拿著條帚還在掃
來掃去的掃。
大路從後邊抱住廠少奶奶。他一條胳膊繞在少奶奶脖子上,
扳住了她的頭,另一條胳膊穿過少奶奶腋窩,攬緊了她的身子。
少奶奶輕輕掙了一下,被大路抓緊了,把她提起來了。少奶奶
臉往後仰,眼睛看著天邊紅紅的那個地方,一串一串地落出很
多眼淚。
我在竹籮底下閉上了我的眼睛。
我興奮得頭暈。
我還難過口
我的心像瓷碗落在地上,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