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鴻一瞥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八零中文www.80zw.tw),接著再看更方便。
待他們,將來還不知他們會怎樣對你!”
心碧坐在梳妝鏡前,拆散了頭髮,用一把常州篦子一下一下蓖著,髮絲間發出細密的沙沙的聲音。她淡淡地說:“將來再說將來的話吧。人在世上走,好在一舉一動菩薩都能看見。”
她收了篦子,站起來,用小笤帚把全身上下掃了一遍,再拍打一番,走到床邊去,脫衣睡覺。
時令進入夏至,濟仁的病情突然又一次惡化。這回的咯血不再是夾在痰絲中間了,簡直像急性腸胃病人的嘔吐一樣,大口大口地朝外噴射,口鼻間被鮮血沾得通紅一片,遠看半張臉就是個紅紅的窟窿,膽小的人見了能嚇得半死。
藥劑、參湯、十全大補膏……一切一切都已經無濟於事。濟仁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等著閻王爺收回自己的那一刻。
家裡人一日幾次輪番來看視他的病情,不敢出聲,踮著腳悄悄地來,又悄悄地去。如此,濟仁還是嫌嘈亂。他的生命已經細若遊絲,哪怕一聲輕微的嘆息都能引起震顫和悸動。心碧讀懂了他臉上的不耐煩,不得不勸阻老太太和心錦和三房四房的頻繁探視,更嚴禁僕傭和孩子們在附近走動和喧譁。整個董家大門裡,人們走動時躡手躡腳,說話幾乎用耳語,安靜得如同無人居住。
一天飯後,綢緞店的老王掌櫃突然出現在敞廳前的院子裡。心碧大為驚訝,迎上去對他說,濟仁已經不能見客。王掌櫃吶吶地說,正是東家派小尾兒叫他來的。心碧請他等著,自己進房去問濟仁。
濟仁仰面躺在墊高的枕頭上,臉色蒼白如紙,雙頰聳立像兩個小小的山頭,眼睛微微閉著,眼窩深深凹進去,時不時輕輕一顫,表示人還活著。心碧俯身在他耳邊,問他是不是約了王掌櫃?濟仁將眼皮用勁一眨。心碧說:“他人來了。”濟仁就睜開眼睛。心碧明白這是他想見人的意思,慌忙出去招呼王掌櫃進屋。
濟仁眼望著心碧,氣息微弱而又字字分明地說:“你出去。把房門關上。”
心碧佇立片刻,像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似的。而後她低了頭,慢慢退出去,隨手將房門帶上。
房間裡,濟仁朝王掌櫃抬了抬手,示意他坐得離自己近一些。待王掌櫃用半個屁股落坐在床邊,他又哆嗦著朝他伸過一隻手。王掌櫃慌忙握住,緊緊抓在手裡。一時間兩個人都哽咽起來,濁淚從眼中滾滾而下。
王掌櫃哭了一陣,用袖頭抹去眼淚,鼻音重重地說:“董先生,你還是別把事情往絕處想,像上回那樣不經意間又有轉機的事,也不是不會再有。”
濟仁慢慢搖了搖頭,眼睛滯滯地望住對方,說:“我們兩家,幾輩子相處下來了,雖不是兄弟,彼此都知心知肺……”幾句話說下來,已經喘息不止。
王掌櫃抓住他的手連晃幾晃:“董先生,不說這些了。有什麼要緊話要交待,只要你信得過我……”
濟仁閉上眼睛,歇了好一陣子,才又睜開。“放不下心的,不過是一家老小。心碧再能幹,也是個女人家。”
王掌櫃寬慰道:“你有房、有地、有店鋪股金,大富大貴的日子且放在一邊,光平常的吃用,怕是吃個幾輩子不成問題。”
濟仁又搖搖頭:“天災人禍,誰料得到什麼時候就會出什麼事情。”
王掌櫃說:“綢緞店的那一攤子,但凡有我在,總是要替你經管得妥妥當當。我能吃上乾的,你一家老小就不會光喝稀的。董先生你信是不信?”
濟仁苦澀地一笑:“我若不信你,今天會特為把你叫來?”說著一陣猛咳,又是一大口血湧出嘴邊。王掌櫃慌忙拿塊帕子接了,替他揩乾淨,眼裡心裡都是說不出來的憐惜。他望著濟仁兩頰上浮現出的兩塊桃色的紅,又發現他眼裡的一點微光格外飄忽,抖顫不定,像是大風地裡隨時都會熄滅的油燈火苗,心裡只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