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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念唸叨叨地囑咐著,賀璞寧卻一句都沒聽進去。腦海里嗡嗡回想著只有一個反應——
「我們不賣行不行?」
他半跪下來和陳安平視,感覺心裡又悶又亂:「這裡,這裡是家啊…… 賣了我們該去哪兒呢。」
少年的眼神霧濛濛的,滿是要溢位的酸澀和委屈。
放化療期間整日整日地發燒嘔吐,陳安也沒有掉過一句眼淚。這時候他卻忽然感到鼻子一酸,因為賀璞寧用的不是 「我」,而是 「我們」。
若是放在半年前得知自己長了腦瘤,陳安或許根本不會有什麼太激烈的反應。他甚至可能幹脆選擇放棄——化療實在是太疼了,生命彷彿被安上了倒計時,沒有人願意一天一天躺在病床上遭罪,只為了艱難地維持著並不知道能不能看見的明天。他曾經跟人去慰問過一個肺癌晚期的老工友,據說切掉了左邊一整個肺,渾身上下插滿了管子,連自主呼吸都做不到。人更是已經瘦得完全不成樣,像某些電影裡才會出現的畸形怪物。陳安看了回去一整晚都沒睡好覺,總覺得那麼難受地熬著,還不如痛痛快快地走了。
礦區有多少人都把命拴在褲腰帶上幹活,陳安過去從不覺得死有什麼可怕。他孑然一人,就那麼走了也沒什麼可牽掛的,反倒圖個心底的輕鬆。
但是現在,他卻變得有些捨不得,也有些害怕了。
他害怕自己看不到賀璞寧回學校讀書,也看不到他考上大學,更看不到他意氣風發穿上職業西裝的那一天。他甚至幻想過送賀璞寧去大學報到,學院路的梧桐枝繁葉茂,四周瀰漫著剛修剪過的草坪香氣,頭頂的橫幅上面寫著 「熱烈歡迎新同學」。
握著房產證的手指微微發顫,陳安抬起頭,面色看上去無盡地憔悴。
賀璞寧聽見他對自己說:「小普,我還不想死。」
從麵館回到醫院,陳安做了一個無比混亂的夢。夢裡的賀璞寧好像被什麼人抓了胳膊拖著走,任他怎麼掙扎喊破了嗓子都無濟於事,只能任憑他的身影越來越遠,直到消失在黑暗裡。陳安四處求助尋人,賀璞寧卻彷彿從他的世界裡完全蒸發了,甚至沒有一個人記得這個名字。人人都當他失心瘋了。
陷入絕望之際,他卻似乎又重新聽見了賀璞寧的聲音。他欣喜若狂,正要不管不顧地狂奔向前,那個聲音開口說的卻是:「陳安,你知道我是誰嗎?陳安,其實我一直在騙你……」
半夢半醒間,陳安猛地睜開了眼睛。他的臉上一片潮濕,淚水不知什麼時候流了滿臉。
陳安下意識地向四周望,手邊那個位置卻意外地是空的。
夢境和現實交織在一起,他忽然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驚恐,以至於掙紮了坐了起身,連手上的針頭被掙脫掉了都渾然不知。
賀璞寧剛去接了熱水回來,推門進去便看見陳安目色悽愴地坐在床邊,臉側儘是淚痕。長長的輸液管一路垂到了地上,陳安手背上的膠帶已經不知何時浸出了血。
他嚇得險些摔了手上的水盆,急忙去喊了值班醫生過來。等又是一陣兵荒馬亂的止血、檢查和扎針過後,盆裡的熱水早就已經失去了溫度。
陳安低著頭,像個犯了錯的小學生:「對不起,是我不小心……」
賀璞寧並沒有任何怪他的意思,只是輕輕抬手,替他拭掉了眼角的濕潤。
「醫生說你的身體指標很穩定,剛才是怎麼了?」
陳安搖了搖頭,只含糊著說自己做了噩夢。
「什麼夢?」 賀璞寧半信半疑,正踟躕之際,他突然感覺到陳安拽住了自己的袖子。
陳安卻沒有立即回話,像是唯恐把此刻的寧靜打破似的。過了好一會兒,才低低地說:「夢見你找不著了。」
賀璞寧身形一頓,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