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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淮南安靜地躺在那裡聽,眼睛在黑暗裡徒勞地瞪著。他想找哥了,哥不在身邊心裡總是不踏實。
院裡搭了靈棚,這些天院門是不關的,一直大敞四開。
院門被磕出「砰」的一聲時,陶曉東正盤腿坐在火盆前抽菸。他抬眼看過去,還是白天遲家那小孩兒。
光屁股的小孩兒往牆根處躲,他爸追著他攆,一邊被老太太扯著胳膊往後拖。拖也拖不住,反倒一直被扯得跟著踉蹌地跑。
「別打了!再打真要打死了!志德啊!!」老太太哭著喊,邊喊邊徒勞地捶著男人的後背。
男人一身酒氣,罵罵咧咧地朝男孩的方向去。
陶曉東一根煙沒抽完,他依然坐在那兒。
「志德啊!那是你兒子啊!!」老太太嗓子早喊啞了,聲音一拔高更是帶了股歇斯底里的絕望。
一老一少一酒鬼,在搭著靈棚的院子裡像是在演一場哀慼的鬧劇。
陶曉東冷眼看了半天,也是難為他們不覺得裝著骨灰的兩口棺材瘮人。陶曉東又點火往火盆裡燒了沓紙錢。
這是陶曉東從小生活的地方,這個院子和這兩間房就是他從小的家。他在這裡傻跑瘋淘上房揭瓦,再被他爸吼著嚇唬著拍兩下屁股,手拍下來都是收著勁兒的。
那時候遲家上一任的酒鬼還是遲志德他爸,喝多了打兒子,每次遲志德捱揍捱得狠了也四處亂跑。那會兒如果陶曉東他爸碰見了肯定是要攔著的,說有能耐出去使,打孩子耍酒瘋算什麼能耐。遲志德每次看見陶曉東他爸都往他身後躲,哭著喊「陶叔」。
此刻眼前遲志德打兒子,那小孩兒看起來比遲志德小時候還慘很多。「陶叔」沒了,骨灰在棺材裡存著。當初哭著喊著救命的孩子現在變成了下一任酒鬼,瞪著一雙猩紅的眼渾沒有丁點人樣。
這一切又滑稽又可悲,眼前的鬧劇也透著股隔了一輩跨著時間的宿命感。
一根煙抽完,陶曉東菸頭扔在火盆裡,站了起來,隨手拿了旁邊攏火堆的長棍子。
小孩兒跑起來沒個數,腿腳凍得也不好使了,想繞過陶曉東卻沒能繞過去,一腦袋磕在陶曉東身上。
遲志德在後面罵咧著過來的時候,陶曉東猛的一棍子抽在他脖子上,直接把酒鬼抽得躺在地上回不過神。
「滾。」陶曉東冷眼看著縮在地上捂著脖子呻吟的酒鬼,棍子朝院門方向指,「別在我爸媽這兒撒潑。」
第2章
陶曉東一共抽了三棍子。
酒鬼沒理智,讓人抽了必然不會消消停停就走了,他有意想跟陶曉東支巴幾下,不等他站直陶曉東一棍子下去就又倒了。
老太太又哭著喊著攔陶曉東,喊他「陶家小子」,讓他別打了。
後來酒鬼和老太太都走了,走的時候還撿了塊磚朝院子裡扔過來,扔在地上摔成兩半。走了挺遠又撿了塊磚回來砸在院門上,「當」的一聲,在夜裡聽來突兀又驚心。
陶曉東不等他再砸這一下已經進屋了,開了燈去看他弟。
陶淮南自己摸索著穿上了小毛衣,正蹲在地上摸鞋。聽見人進來高高地仰起臉:「哥?」
陶曉東把他抱起來,拍拍他後背說「沒事兒」。
「誰啊……」陶淮南眨眨空洞的眼,兩隻手從兩邊摸著他哥的臉,手心潮乎乎熱熱的,「打著你了嗎?」
「沒有。」陶曉東臉上冰涼,身上的大衣也冰涼,把陶淮南放回炕上,擼了兩把他的腦袋,「害怕了?」
「我怕別人打著你。」陶淮南小聲說。
「打不著,打不過你哥。」陶曉東哄哄他。
身上毛衣穿反了,陶曉東又給他脫了。隔壁院子老家叔叔聽著動靜穿好衣服走了進來,問怎麼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