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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對於邵丹而言,這是人生中一次重要的相逢。看得出邵丹格外珍惜這種友誼,因為,除了李清照,她再也不可能從別人身上得到這種友情了。她說:“我需要面對一個你。面對你,我如何與你connect?原諒我選擇這個英文詞來精確表達我的願望。中文是連線的意思,太過生硬;你與我是目光的交換,心靈的互動,溫軟而無形。有點像米開朗琪羅在西斯庭大教堂威盛的穹隆上留下的那張上帝造人畫,上帝與亞當飄在半空雲際,兩個若即若離的指尖,一道電流,從此有了人,從此人以崇敬與膜拜成就了上帝。”

《美麗的選擇》是我讀到的第一篇邵丹作品,它讓我覺得意外,內心被一件暗器擊中。那暗器經過精心磨製,細膩精巧,可見它的主人對它的偏愛。不用說,它主人的武功也絕對一流,一招制敵。她顯然對於我們內心的軟肋瞭如指掌,因為那也正是她自己不堪一擊的地方。喻麗清老師說:“我不知道為什麼邵丹對於三十六歲會這樣的敏感,可是三十六歲的李清照卻在她的筆下活起來了。閱讀像是雙向的召喚,從字裡行間我們看到活生生的消逝,活生生的印證,從南宋到現代,從青州到加州,只需要一位寫作者的筆和思維就可以帶領我們在時間無涯的荒涼中,照見我們生命中或許也曾經有過的抉擇。”

我不知對於邵丹的敘述應該從何開始。在我的腦海裡,邵丹是作為一盤散沙存在的。記憶像風一樣,無法聚攏。況且,所謂的開始是不存在的。這個世界並沒有一個通用的開始。任何開始,都是被指定的。我們似乎已經習慣於把某一件驚世駭俗的事件作為開始,那是因為它們具有明顯的標記功能,但並不意味著它們是時間的生產者。還有一些妄自尊大的人,自告奮勇地承擔創世者的重任,像詩人那樣聲嘶力竭地宣佈:“時間開始了。”但他們自己卻在時間中粉骨碎身。由於並沒有一個標準的“開始”,所以當我們踏上重返“開始”的逆向之旅,依然是四顧茫然。

已經忘記究竟是哪一家咖啡館,就像忘記我在路上遭遇的任何一張具體的面孔。我們的大腦是根據什麼原則篩選記憶物件?柏克萊大學南面的電報街,是咖啡館雲集之地,作為一個著名的喜新厭舊者,我幾乎光顧過它們的全部。我也忘記那一天點的什麼咖啡,服務生是哪國血統,但我還記得那張桌子,一張笨重的、已經黯淡發黑的老式木桌。桌上的餐具十分精緻。白瓷的咖啡杯旁,有一個資料夾,是邵丹給我的,裡面是她列印出來的作品。

這個資料夾在我的抽屜裡度過了一段漫長的寂寞時光,這當然歸咎於我對於女寫作者的性別歧視。自從邵丹把它交給我,我就沒有再碰過它一下,所以,當我在時隔許久之後再度把它拿出來的時候,它還像當初一樣嶄新。當然,忙碌是一個放之四海皆準的藉口,在圖書館,每天都有鋪天蓋地的資料等待著我,它們與我正在寫作的一部學術書稿關係密切,比邵丹重要得多。可能對我的這一惡習有充分的估計,邵丹從未追問過一次,彷彿對於這幾篇文章,她比我忘得更加乾淨。所以,幾次見面,我都把吃喝玩樂當作更重要的主題。但是那天,不知我為什麼會良心發現,重新想起它們,並且有了一種莫名其妙的閱讀慾望。或許,我突然直覺到自己可能的錯誤。我從一堆亂七八糟的資料裡把它們重新挖掘出來,決定認真學習一下,更準確地說,是想給自己的預感提供一個答案。

如果開始是必須的,那麼,那個上午就是我認識邵丹的開始。至少是無數種開始中的一種。那個上午,我意識到,那個經過奮力打拼終於過上中產階級生活的美國小資身後,居然隱藏著一個如此幽深複雜的世界。

小蘭仙,一張清純無辜的面孔,混跡於那疊厚厚的文稿中,即使再過很多年,我也能把她辨認出來,不是因為她的美麗,而是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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