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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踏在板凳上的一隻腳,楊豹淡淡的道:
“這也沒什麼難,在朱端的那雙招子裡,財富即是一切的表徵,家世、出身、地位,事實上亦差不多是金銀珠寶堆疊起來的,你給姓朱的一個幹舉人窮秀才當外甥女婿,只怕他還不肯要呢!”
繆千祥又伸手擎碗,搖頭嘆氣:
“大概是我夫妻命宮裡有此一劫,朱胖子便是老天遣下來岔我姻緣的魔星——”
黃褐色的眼珠子翻了翻,楊豹“嗤”了一聲,面露不屑:
“魔星?那朱端如若你得上魔星,老子就是玉皇大帝!樁兒,你他娘甭這麼沒出息法,逼到最後,搶也能替你把人搶來!”
喝了口酒,繆千祥道:
“強搶不是路數,豹哥,搶得了人搶不了心,總要秋娘心甘情願,不傷她的感情才好……說來說去,咳,都怪我自己窩囊。”
楊豹站起身來,打了個酒呃:
“你寬念,樁兒,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你和秋娘,遲早會是一對,我們兄弟夥好歹全為你扛著——我還有點事,要先走一步,你的問題壓後再談,用不著煩,朱胖子端不了鍋!”
等楊豹一陣風似的捲了出門,繆千祥又獨自怔忡了好一會,然後,他再舉起酒碗,剛往嘴邊湊,一個俏生生的聲音已響自門外;聲音是俏,口氣卻透著惱:
“喝、喝,一天到晚就知道灌黃湯,光是喝酒,能喝得我舅舅回心轉意?”
繆千祥趕緊打圓凳上站起來,回頭一瞧,果其不然,站在門邊那位蔥白水淨、窈窕高挑的大姑娘,不是他的夢中人韋秋娘是誰?
急忙搶前兩步,繆千祥搓著一雙手,兩眼光亮,笑得有些令人肉緊:
“呢,秋娘,想不到是你,你怎麼會來這裡?”
韋秋娘靠在門框上,一雙水汪汪的丹鳳眼盡朝屋裡梭溜,那張柔潤靈巧的小嘴說起話來竟是挺蠻:
“怎麼著?我不能來,還是你不高興我來?”
繆千祥哈腰弓背,一臉訕笑:
“什麼話,什麼話,歡迎都來不及,怎會不高興,來來來,秋娘,快往裡請,屋子小,又沒收拾,你可別嫌髒嫌亂呀。”
移步入室的韋秋娘就這麼走上幾步,亦不免搖曳生姿,宛如風擺漾柳浪,柳絮輕狂,那蛇似的纖腰、豐實的臀股,彷彿在紫色的衣裙中滑動;繆千祥暗裡嚥著唾沫,趕上前去拉開凳子,又用衣袖在凳面上使力一擦:
“請坐,秋娘,這裡請坐……”
輕輕坐下之後,韋秋娘的雙眼仍朝屋裡四處張望著,一邊看,一邊嘆氣:
“這哪像人住的地方?簡直就是個豬窩。千祥,你該不是豬肉賣久了,染上那些畜牲同樣的懶穢習氣吧?”
話是有些兒不中聽,但得看是從誰嘴裡說出來,詞兒字地吐自那張芬芳嬌嫩的櫻桃小口,繆千祥縱然心裡不大熨貼,也只剩下唯唯諾諾陪笑的份:
“生意忙嘛,加上朋友多,兩下一攪和夠累人的,回到家來倒頭便睡,自則抽不出空來抬掇房子,不過呢,一朝能有個人幫我煮飯洗衣,這個家必就大大不同了,如今我正缺這麼個賢內助!”
白了繆千祥一眼,韋秋娘沒好氣的道:
“生意忙?忙你的大頭鬼!我剛才就是先到市場邊你的攤子上找你,只見肉案頭蒼蠅亂飛,卻不見你的人影。還不到收市的辰光,你就拋了營生躲回你這破窩來灌馬尿,這叫忙?你真是越來越懶散了,我舅舅說你不成材,你就不會挺直脊樑叫他看看?非得叫他說中不可?”
繆千祥吶吶的道:
“今天我是心裡煩,越想越嘔,才早點歇了買賣回來喝酒,其實,喝的也是悶酒……”
韋秋娘唇角一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