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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生一臉正經地說:“擱倒起!你以為人的生活好了,思想覺悟就提高啦?沒那回事。實話實說吧,現在是人心不古啊!”
他接著往下講:“前些年,那幾頭牛每次還沒斷氣,組裡一夥小青年就跑來了,下刀子的下刀子,剝牛皮的剝牛皮,取下水的取下水,一頭牛最後被分得屍骨不留。狗日的幾個內行,還因為牛肝子分不平打過架。說什麼‘牛肝馬肺豬大腸’,是上了書的。牛身上最好吃的就是那肝子。你說這些人有心肝沒有?”
“牛都吃了,賣了,村民們犁田莫非都用拖拉機?”因為語文老師講《分馬》那堂課時就講過:“同學們,你們一定要愛惜耕牛,耕牛是農民的命根子,也是祖宗們留給我們這個時代的特殊產物,要不了多少年,耕牛就會消失,鐵牛就會普及。農民們耕田犁地,往拖拉機的駕駛樓裡一坐,‘突突突’一天下來,幾十畝田地就耕翻完了。那時候你們要看耕牛,到動物園去找吧!”
屠生哈哈大笑起來:“你做夢去吧!村裡有幾戶人家,是早買下了拖拉機,可全都用來跑運輸,掙現錢!”
“那冬田怎麼犁?插秧前的陳水田又怎麼耙?”
“這可就叫做英雄創造歷史了。過去的歷代農民,都是牛兒耕田耙地,現在不同,全是人挖。”
我瞪著一雙牛眼睛不得其解。
屠生說:“你這個書呆子呀!農民們是有辦法的。他們從牛兒早已絕跡的外鄉學來了一套技術,讓鐵匠打了一巴掌寬、兩尺多長的一種挖田工具,叫做‘田鋤’。立冬時分,一家人就扛著田鋤,到冬水田去挖。一天下來,一個個弄得一身一臉都是泥漿。幹活速度也慢得多,但農民們說:‘這還是比養牛合算。養一頭牛,弄得幾家人生氣。’”
我說:“耙田耙地呢?”
屠生說:“也有辦法。耙還是那種耙,只是由牛拉變成了人拉。壯勞力兩個,像牛一樣在前面拉耙,年長的在後面掌耙。一家人兩三畝田地,一兩天也能耙完。”
我仰天長嘆一聲:“這不是又回到刀耕火種的年代了嗎?”因為20世紀60年代初有過這事,那時農民耕種自留地受到限制,禁止使用耕牛,只能使用這種笨辦法。
屠生說:“是,是這麼回事,可話不能這麼說。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說不定哪天又會生出什麼新法子。”
我說:“新法子就看你想不想。你屠生在農村就是搞資訊、技術致富的。我給你出個主意,你回去就買他幾頭耕牛,專門成立一個犁田耙地服務組,農忙時就專門出租耕牛、犁鏵,合理收費,說不定還能富起來呢!”
“擱倒起,現在咱家鄉農民小心眼兒多得很。一會兒會說你收費高了,一會兒說你又賺了多少錢,這種生意幹球不得!”
屠生一看錶,離開車時間還有一個小時,他“哎喲”一聲,告辭就走。我送別屠生回來,心中升起一層“秋風歸來自掩門”的惆悵:農民沒有了耕牛,田園少了一種詩畫般的情趣,語文老師當初的預言正打歪中……“回首笑牛牯,指鞭問牧童”,難道多情最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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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在喚我�
離鄉為官。芝麻大點,也少聽人直呼其名了,唯一個蒼涼而略帶拖音的呼喚:“高如——”如幽谷傳音,時時響在耳畔。
11歲那年,我初小畢業。每週都背上幾十斤重的紅薯、酸菜、劈柴和一二碗大米去20多里外的異鄉槐樹高小住讀。本來,我們鄉是有高小的。只因一場“大鍊鋼鐵”,老師抽走了,學校也隨之散夥了。母親說:“這麼小的娃兒不讀書,鄉親們要笑話喲。”經過鄉里一番周折,我才入學了。每當我離家時,母親就眼淚汪汪地送行。終於,她不忍心我每週回家,所需東西由父親或鄉親們趕場時送來,或課間休息時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