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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來今天是第四天了,四天裡我幾乎沒怎麼睡覺,旅途的困頓一陣陣襲來,不一會兒便迷迷糊糊睡過去了。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孤城驛(2)
我是被一陣敲門聲驚醒的。這時候已是晚上,房間裡一團漆黑,我用了很長時間才弄明白,我這是躺在外省的一個小旅館裡。門就那麼掩著,只需輕輕一推就能進來,但門外的人似乎很注意禮節,又輕輕敲了幾下,然後靜靜地等待。我起來拉開房門,原來楊掌櫃來了。
“這麼早就睡下了,”他說,“等了一會兒沒人,我還以為你走了呢。”黑暗中,聽見楊掌櫃嘩啦嘩啦搖著火柴盒。他划著了火柴,在桌上找了一根蠟燭點上,“你還沒吃飯吧,我叫了一桌菜,讓他們端上來。”
我給他倒水,說您太客氣了。楊掌櫃說他也沒吃飯,走了一批貨,剛剛打點完。他脫下棉袍在椅子上坐下來:“大纊絲的行情看漲,可政府硬要按平價收購,繭殼還是去年的價,眼下已經到雨水了,新繭種一上來,繭殼還能往下落。”
我不懂他在說什麼,但出於禮貌,只能故作認真地聽著。楊掌櫃興致很好,他不時地擼一下藍布套袖,顯出挺忙碌的樣子。聽他說話的口氣,好像買賣做得挺大,但我總感覺他只能賣點針頭線腦,那副藍布套袖讓他顯得很利索,也很小氣。
一會兒工夫,茶房端著托盤上來了。待幾樣菜擺好之後,楊掌櫃從棉袍裡摸出一瓶燒酒:“忘了問您貴姓了。”他一邊往瓷盅裡斟酒一邊望著我。我說姓李,李廣舉。然後拖過椅子在他對面坐下來。
經他提議,我們先為我的“光臨”幹了一盅,然後他往我盤裡夾了一塊魚,說這是梭魚,眼下剛開春,水還是涼的,此刻梭魚還沒睜眼,等到天氣暖和以後,梭魚睜開眼睛就不好吃了。我看了一眼,盤裡那條魚分明是大瞪著眼睛的。魚很好,肉質鮮嫩細膩,只是口味淡了一些。楊掌櫃先叫我老李,後來又喊我李掌櫃,東拉西扯的,淨是無關緊要的客套話,眼見第三盅酒喝下去了,他還沒進入正題,於是我又問起李秉義的事。在蠟燭跳躍的光影裡,楊掌櫃閃爍其詞地敘述了李秉義出事的經過。我得到的資訊大致是這樣:李秉義參與了一宗非法買賣,被唐河縣公安部隊抓走了,現在連人帶貨扣在唐河鎮,至於李秉義做的是什麼買賣,楊掌櫃沒說,只知道是走海路,從唐河裝船運往山東某地。
楊掌櫃又給我斟滿了酒:“來,李掌櫃,咱們喝。”他右手捏住酒盅,左手伸開巴掌遮著,一仰脖子喝了。能看出來,楊掌櫃不是個有酒量的人,幾盅酒喝下去,他從臉到脖子都有些發紅,而此刻我還沒有什麼感覺。
“李掌櫃呀,今天能遇上你是咱們的緣分!”楊掌櫃擼著袖子,“李秉義的事兒就算過去了,他能辦的我都能辦,需要什麼你儘管開口,咱不走機帆船,咱走漁船。老李就是弄了一條大船,想排場一下,都砸進去了。”
楊掌櫃顯然是把我當成了客商,當成了某種非法買賣的另一方,他想在李秉義被羈押的時候接過他的生意,這我早就感覺到了。我告訴他我不是生意人,只是李秉義的同鄉,一個親戚,過來投奔他,僅此而已。“不說實話了,”楊掌櫃探詢地打量著我,“能看出來你老兄道行挺深,你是真人不露相啊!”
我不想分辯。楊掌櫃已有些醉意,此刻很難讓他改變最初的印象,我只想知道李秉義的事。一船的貨不是小數目,不知道他會受到什麼樣的懲罰。我問李秉義會不會判刑,楊掌櫃說這種事情多了,從民國到偽滿,一直沒停過,走朝鮮,走關裡,多少年蹚出的路子,抓著了,貨物充公,抓不著對半掙。按他的說法,丟了貨物已經夠倒黴的了,沒聽說有誰被判過刑。“害怕了,”楊掌櫃滿臉醉意笑望著我,“你是害怕了,老李的事嚇著你了,”他朝我放在床上的絳色提包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