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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老說他的床頭櫃磕壞了,周禮幫他修理。他半蹲在地上,彎身在磕壞的地方塗上膠水。他回身:「等幹了,再用砂紙擦,先頂著。」
長老坐在床沿上,微微笑著看他:「果然是原本要當外科醫生的人,雙手果然巧。」
在這裡,人們從來不主動談及過去,尤其是他人的過去。像長老這樣的人,怎可能不清楚。所以周禮看著他,等他往下說。
長老說:「我有關注高倫的案子。我比其他人的距離,更加近。我是高倫的病人,也是個私家偵探。當初高倫死前把客戶名單給了我一份,告訴我說,一旦他遭遇不測,就讓我把名單公佈出去。」
「但是你沒有。」周禮接過話頭。
「是啊。高倫還沒死,這事就被名單上的幾位大佬知道了。我被人盯上了。我的妻女被殺。而我知道,假如我繼續在外面的話,我也會被殺,於是趕緊自首,入獄保平安。」事情過去多年,長老將這番可怕的事,輕描淡寫說出來時,仍要強自壓抑,臉頰上的肌肉微微抖動。
周禮只聽他說道:「我在想,案發那天晚上,只有你跟高倫在。室內發生了什麼,只有你跟他兩人知道。即使高倫的女兒證實了高倫有自殺動機,卻無法證明,你沒有殺高倫的動機。」
周禮看著他。
長老說:「什麼情況下,你會想要殺掉高倫呢?比如說,高倫已經知道你的真實身份,知道你是文濱派來的人,他想把洩露客戶名單的事,嫁禍在你身上。比如說,高倫甚至知道了你的童年,他毫不留情地嘲笑你的出身,說你永遠別指望娶他的女兒。也許你的確無辜,但是你在替他注射時,已經洞破了他要自殺的意圖,也知道注射器裡是什麼藥物。我能夠隨便舉出更多例子。所以說,這件案子,到底是殺人,還是協助自殺,永遠無法知道了。」
遠處正在播放球賽,哪支英超球隊入了一球,一半囚犯傳出喝彩,一半囚犯大聲唏噓。遠處這樣喧譁,幾乎蓋過了室內一切聲音。在這喧鬧聲中,長老又說:「這世界上,永遠有這種似是而非,沒有人說得清楚的事情。真相如何,只有當事人才清楚。比如說喪熊中毒的事。也許是建築工地上的有毒廢料,讓包括喪熊在內的人都中了鉈毒。又也許是有人刻意為之,為了避嫌,於是讓自己跟其他人也輕度中毒。」
說完這番話,長老觀察著周禮的臉。一如他所料,周禮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連眼神也沒有片刻閃爍。
他忽然想,如果在兩隻綿羊中,非得選擇一個與之為敵,他會選擇施友謙,而非周禮。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看不清摸不透的對手,最可怕。
周禮說:「你說的這些,都很有道理。可我還有另外一種猜測。你有興趣聽一下嗎?」
「當然。」
「在這個牢獄中,也許有人想毒死我,或是假借喪熊之死栽贓給我。只是這種事情需要計劃,也需要運氣,他也許欠缺了後者,或者兩樣。」
長老聽明白了周禮的意思。他若有所思。外面不知道那支球隊差點入球,人們高聲吆喝起來,預警不停喊「坐下!坐下!」
連足球都要藉助 var,身在現場主裁判才能做出決定,更何況無法重回的過去,不在現場的人?
周禮說:「膠水幹了。用砂紙擦一擦就好。」他平靜地說,「晚安。」
新濠機場是中國第一個完全由填海造陸建成的機場。高希言一早趕機,車子過友誼大橋時天還沒亮。朦朦天色下,她坐在巴士上搖搖晃晃,很快到達氹仔。幾十分鐘辦完手續,候機大廳裡的大牌免稅店還沒開門,她坐在候機大廳等登機。
她心裡有種新鮮的憧憬,因此一點不感覺累或困,只低頭看手上一本小說。身旁有幾個年輕人走過來,穿著寬大的肥褲子,走路一擺一擺。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