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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言語薄涼柔和,卻無故「煽風點火」。
魏繹的欣喜在夜色中無處藏匿,下巴壓住他的掌心,撫摸他的鬢,語氣漸漸發沉:「我軍已入三郡地界,攻下餘縣與南殷王宮就在這幾日。南殷諸人見你,必定氣紅了眼,要將你挫骨揚灰。」
可魏繹真正的擔憂並不在此。
林荊璞不似魏繹那般容易嫉恨記仇,有時更似一個波瀾不驚的世外之人。歷經這麼多折磨困頓,他身上的恨意始終寡淡。亡國之恨,殺父之仇,都不足以激怒他,只怕他對林珙母子怕是也沒有那麼的恨。哪怕懲治了他們,林荊璞也不會痛快的。
也正因如此,魏繹才會心生擔憂。林荊璞重回三郡,要讓他再一次親眼目睹親人舊臣被殺戮、被踐踏,未免太過殘忍。
「你不必顧及我,」林荊璞肩膀微提,反倒安撫起他說:「歷來成王敗寇,根本不需那套哄騙世人的大道說辭,不過是誰用的計高一招,棋險一步。」
「這話,燕鴻早年前也曾跟朕說過,」魏繹聽言,目色微陷:「所以他的一生都在不擇手段地追逐他所認同的道義,可他終究還是敗了。」
「你與燕鴻不同,他畢生追求的不過是孑然一身的執念罷了,可他從未捫心自問,他的大道是否是天下人所心生嚮往的。」林荊璞眼底篤定:「如今之勢,不應當只是為了你我獨善其身,姜熹親近三吳,在舊朝中排除異己,以至朝局混亂,又為了擴充兵力,在民間急斂暴徵,南殷內部如同萬條蠹蟲侵蝕,已是岌岌可危,奈何最遭殃的還是黎民百姓。」
魏繹撐肘一怔。
他們都是善於玩弄權術的人,這中間或是有見不得人的陰險手段,可權術的盡頭,未嘗只有冰冷的利益可供驅使。
志同道合四字,才是真正他們在情|欲糾葛之外、牢牢地系在一起的東西。
情不自禁,魏繹往林荊璞的額上落下一吻。鬍渣蹭得林荊璞發癢,內心的沉靜平和盡數被喘息聲消磨殆盡。
天矇矇亮。
林荊璞從彼時的虛弱中舒緩了過來,見魏繹還未有睏意,便讓他幫忙倒了杯水:「說起來,你們攻打餘縣可有了對策?」
魏繹將水餵到他嘴邊,「眾將各有所見,但能用的不多,曹將軍提了個還算有可取之處的計策。可佯裝派三萬人乘船攻打餘縣東城,那裡都是水路,也靠近他們的水師大營,待到吸引足了餘縣所有水師火力,我們再率七萬人馬從西北方的陸路攻進,便可直取餘縣。」
林荊璞捧著茶若有所思,淡淡說:「若那三萬人抵擋不住餘縣水師,該當如何?且就算他們為西北方的騎兵爭取到了充裕時間,只怕也會折損不少兵力。」
「我也有這等顧慮,」魏繹愁眉之際,又睨他一笑:「你是不是有更好的辦法?」
林荊璞也笑了笑:「行軍打仗之法我鮮有鑽研,不敢在眾將軍們面前班門弄斧。不過說起辦法,我倒是也有一個。」
魏繹翻身而起。
「餘縣水師分為三股,正是由吳氏三家兄弟帶的隊。三弟吳渠自從在鄴京斷了一隻手臂後,便在三郡失了人心,其下兵力多被大哥吳祝佔了便宜,心中難免有怨;二弟吳涯是這三人中唯一一個稱得上有君子之風的,他看不慣吳祝悖逆天倫,穢亂後宮前朝,只怕心中也存有怨念;而吳祝這兩年氣焰愈大,仗著權勢目中無人,若兄弟舉止有異,他必疑之而代之。都說三角之勢最為牢固,可單從人心世故看來,未必如此。大軍要從外攻入,不如引之內鬥,餘縣可破。」
外頭響起了急促的打更聲,催人心絃。
可魏繹沒有同平日那般雷打不動地起來同士兵們晨練,而是彎腰去脫下了兩隻襪子。
林荊璞輕挑眉頭,緩聲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