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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他:鍾越?鍾越?
沒人。
我的獸,走了。
我心中空蕩蕩,他來時我是一個人,他走了我也一個人,但不對,我空蕩蕩,走路也能撞牆,坐在沙發上,發呆。
我一個人,傻傻,笑了起來。沒有預期中的悲傷或者絕望,覺得很快樂。一個人,傻笑起來。
我想到許多甜美回憶,我和小蟲在海豚酒吧,兩個人,喝翻一桌十五人的壯舉,還有有一年我們去郊外野營,他帶三個女朋友爭風吃醋好笑得要死,甚至想到我還是一個小女孩,我媽媽做蜂蜜蛋糕給我吃,她其實很笨,做得不好吃,但不許我說不好吃,從那時候起,我學會什麼是拍馬屁。後來就拍我導師馬屁,他說我聰明,我就聰明給他看,次次考試都是A,本科還沒畢業,就進他實驗室,他帶我出去開會,介紹我給別人:這個是我得意門生。
但猛然,覺得痛。無來由,一陣陣劇痛,把我驚醒,低頭看,嚇得忙把刀丟掉——不知道什麼時候拿著,支離破碎,割破我手腕——血流了一會,又凝結。
我看了一會,居然依然覺得好笑——不覺得恐懼,只是覺得好笑,打電話給一個不太熟悉的朋友,說,我講個笑話給你聽——於是笑著笑著,把這個事情給她說了,那邊嚇得半死,說,你怎麼了,你瘋了?
我掛掉電話。
但電話又響,接起來,是我導師,他說,你快來我實驗室!
我說,我不來,我過得好得很,為什麼要來你那個討厭地方。
他聲音無比驚恐,從未如此,甚至隱隱顫抖,他說,你快來!你不想死就快來!
我依然笑,我說,死有什麼,我不怕。死也很高興的。
他忍無可忍,幾乎女人一樣尖叫起來,他說,你不許走!我讓人來接你!
我笑,我說,好呀,我想見我小師弟,你讓他來。
他說,你不要笑,你笑什麼,我再也不會見你,你知道的,你不難過,不傷心嗎。你不記得你怎麼走了你再也不會回來我們再也見不到你不會覺得絕望嗎。
我說,不啊。為什麼,我一點也不覺得。
他在電話那頭,幾乎痛哭,他說,你不聽我的話,你真是固執得討厭!我知道我多恨你,我恨不得殺了你。
我心一痛,極其微弱,我說,你說什麼。
他說我恨你到死,恨不得你馬上就死。
我再痛一下,我說,你騙我。
但他聲音無比沉穩,他說,這是真的,我從第一眼看見你,就討厭你,我一步步都是為了毀掉你,我真的恨你。
我愣住,再愣,我說,我很難過。
他說,難過也無所謂,我真的恨你。
我瘋了一樣,掛掉電話。
坐了一會,又笑起來,於是沒事人一般,進廚房,熱昨天晚上剩下來的肉餃子,還有很濃的海鮮速食湯,吹著口哨:我是一個粉刷匠。
我眼睜睜,看著我的手,放入燒得沸騰起來的水中,把餃子,一個一個撈出來,很燙,但無所謂,好吃,我多滿足,多快樂。
醒來的時候,看見我格子襯衣小師弟坐我對面。看我寫的小說。
我醒來,一陣痛,雙手滿是紗布。
我說,怎麼了。
他猛然抬頭,看見我,神情一瞬間困惑,他說,你醒了啊。
我說我怎麼啦。
差點死了。他說,但我給你打了針吃了藥,你現在好了。
好了?我發呆。
是的,他問我:你快樂嗎。
快樂?我一笑,不。
他也笑了。他說,那麼,好了。
他說,導師幾乎被你嚇死,你馴養了一頭窮途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