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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手掌把錢遞了過來,他的掌心滿是與年紀並不相稱的粗糙老繭,他自己也覺得寒酸,只是低聲道:“這些錢你先拿著,如果還不夠,月底發了工食銀我再補給你。”
孟得鹿知道所謂的“不良人”都是由犯有前科的人擔任,說好聽了是替聖人跑腿,守護大唐一方平安,說白了,就和她們舞樂伎一樣,都是被打入賤籍的下九流,連薪餉都沒有,每到月底,只能領到點僅夠保證他們餓不死的“工食銀”,如果不是頭上那一簇已經被風吹日曬到脫了三分顏色的紅纓能助他抖點狐假虎威的威風,恐怕在百姓眼裡,這所謂的“不良帥”連個出身清白的販夫走卒都不如。
她一向信奉“人的妝容是一本賬,所有的虧心事都寫在裡面”,便饒有興致地打量起他,想從他的衣著和麵容上挖出點秘密,不料,他從頭到腳卻清澈得像一汪可以一眼望見底的潭水,除了溢於言表的“窮苦累”和“破案心切”之外,再也沒有一點雜質。
“這個男人,竟長著一張一輩子沒做過一點兒虧心事的臉……”
既然對方身上真沒有什麼可扯皮的本錢,孟得鹿也痛快地攤開了自己的底牌,“幫你破案可以,但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
“把我投入監牢!”
蔣沉一驚,“為什麼?”
孟得鹿笑而不答,他又只得再問,“那……你想以什麼名義入監?”
“命案!”
蔣沉眉頭一緊,“凡是命案嫌犯入監,無論是否清白,都要先受二十下笞刑,以挫其氣焰,震懾嫌犯,除非嫌犯上繳兩斤銅錢,才能折罪……我雖然是不良帥,可也做不了兩斤銅錢的主,這錢,你自己拿得出嗎?”
兩斤銅錢對孟得鹿來說其實不算大數,但她卻搖了搖頭,虎牙遲疑地在唇邊咬了又咬,留下一排血痕,“我雖然沒錢,卻有一條命,笞刑二十,我領受就是了!”
人生在世,她要賭把大的!
長安、萬年兩縣的縣獄都設在大堂西南儀門之外的坤位,所以俗稱“南監”,通常,男犯收押在東側,女犯收押在西側。
蔣沉押著孟得鹿進了女監,摸出幾枚銅板悄悄塞給負責行刑的女牢牢頭離大娘,特意叮囑孟得鹿身為舞伎要靠腰腿吃飯,下手時只要面上慘烈,千萬不要傷了她的筋骨。
離大娘精於此道,折磨受刑的嫌犯就像老道的廚師處理砧板上的死魚,有不見外傷卻傷筋動骨的打法,也有皮開肉綻卻不傷及筋骨的打法,只要錢使到了,即便嫌犯精準要求傷勢在幾日之內痊癒也不在話下。
離大娘命孟得鹿褪去衣裙,露出一雙雪白修長的細腿趴在長凳上。
儘管蔣沉已經退出了牢房,刻意迴避,但幾名獄卒大娘審視待宰的牲畜一樣的眼神已經足以把孟得鹿的尊嚴碾成齏粉。
一聲清脆的鞭響,少女緊繃的肌膚爆裂開來,就連血珠也充滿了活力,一口氣迸到了牢房棚頂!
一陣劇痛鑽心襲來,孟得鹿忍不住慘叫起來!
儘管離大娘已經手下留情,但笞刑的痛苦還是遠遠超過了她的想象,彷彿抽在她身上的不是荊條,而是鑄滿倒刺的鋼鞭,每一下都能輕鬆地削掉她一塊皮肉。
為了避免傷到筋骨,離大娘儘量挑著她身上肉厚的地方下手,但她常年習舞,身材消瘦沒有一絲贅肉,可供離大娘下手的地方便極為有限了。
新傷只能一層層地疊在舊傷上,彷彿在一層層地撒下粗鹽,潑下烈酒,又按下火把炙烤,簡直像要把她的皮肉製成胡人最愛的燻肉了。
當離大娘報完最後一個數字,她才長出一口氣,嘴唇和舌頭早已被牙齒咬破,滿口鮮血滴答滴答地流了一地。
她強撐著最後一絲意識說了一句話,便暈死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