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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恤,你怎麼看?」
聽得叔父問詢,雒無恤忙在紛亂的腦海中梳理出頭緒來:「我……我看這上半句,應該是謀事之人給沈遇竹通風報信,說來尋他的那個『屏飛羽』實際並非青巖府門生,須得小心提防;後半句……這『留命』二字,指的自然是延年保命的意思,君子當然指的是沈遇竹自己了。我猜想……這是對方叫沈遇竹耐心等待富子駕臨,屆時沈遇竹就可安全無虞,對不對?」
雒易道:「大體不錯,只是這『君子』指代的是誰,還需要細細斟酌。沈遇竹雖有名節之辱,卻無性命之憂,何來保命之說?」
他咬牙冷笑,「你不妨再想想,當年和富子有牽連,如今在我們手下又有危急存亡之虞的『君子』,還會是誰?」
雒無恤凝神細思,忽然臉色「刷」地變白了:「您是說……這個『君子』,指的是桓莊之族?」
雒易道:「不錯!沈遇竹既然能看穿我對代國的圖謀,一定也看穿了我對桓莊之族置之死地而後快的殺心。富子此人頗有智計。當年我之所以提前通知富子逃亡,正是為了避免富子和其他公族對質,壞了我分而擊之的大計。我本以為他流亡到了楚國,山遙水闊,絕無回歸之日,卻想不到沈遇竹能如此神通廣大,將此人哄了過來!倘若沈遇竹對桓莊之族進行預警,又兼富子的佐證,我們圍剿公族的計劃將功虧一簣——或是更糟糕,公族狗急跳牆鋌而走險,糾集府兵反咬我們一口,那時、那時——」
雒易長身立起,心內焦躁,負手來回走了幾步,自語道:「哼,終日強顏裝出一副優容安逸的模樣……卻在這左右不滿十步的狹室之內,暗中謀劃、夜夜思籌,儘是如何將我反將一軍——他到底算到了哪一步?又會在何時動手?是明日深夜時分?是今日上朝之時?雒氏大部分的兵馬尚在常山,至少也要兩日才能全軍趕回,他定會在今明兩日動手,莫非我便只能坐以待斃?」
雒無恤越想越是膽戰心驚,正欲開口,卻聽一聲長報:「稟告君侯,前去捉拿書儈的人回來了!」
「如何?」雒易急忙問道。
侍從單膝跪地,慚愧道:「請君侯恕罪!想不到那個書儈是個武藝不凡的高手,竟在十數人的圍追之下僥倖脫逃。不過,那人在打鬥間匆忙遺落下一物,呈請君侯過目——」
那侍從展開雙手,掌心託著一束一指大小的帛書。雒易展開來一看,上面用鐵線篆字細細寫著:「雒氏兵馬,盡在常山,應乘機攻其無備。請君稍待於驛館,我即與公族前去接引。君之復興,我之雪恥,只在今日。」
雒易面若寒霜,緊緊攥著帛書,「沈遇竹,」他自言自語地冷笑道,「你想看我坐守窮城、束手待斃?焉知我不能搏一搏!——來人,整頓兵馬,和我速去城外驛館——我們要趕在富子與公族見面之前找到他,讓他永遠無法說話!」
日晷的光影已推移到了卯時,雒氏剛剛入廄、還未來得及卸下鞍具的戰馬又賓士在了絳城的黃土大道上,騰起一陣陣惶促的埃塵。
越往城郊,濛濛的霧靄越重,飽蘸著雨汽的天幕層層疊疊裹著晨日,間或掠過一抹蓄滿風雷的烏雲,沉沉攘攘,彷彿要從四面八方傾覆碾壓下來。雒易望著四周荒涼的密林,忽然心中一動,「籲」的一聲勒住了馬。
「此地……叫什麼名字?」。
屬下答道:「回稟君侯,此地曾經是前朝一處廢棄的祭臺,後來山野村夫管這兒叫『鶴鳴丘』。」
雒易微微哂笑:「果然是不通世務的山野村夫,鶴可鳴於湖泊沼澤,可從沒聽過長鳴於丘陵……」他忽然想到了什麼,雙眸驀地睜大,猛地轉向道旁斷折的殘碑。
他胸中突突直跳,按轡緩緩行到那一座被薜荔女藤纏繞的斷碑之前,揚鞭一甩,揭開那些重重裹覆的藤蔓,露出了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