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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冷冷地說:
“找榆生到村委會去,他不在家l”
於佔水可是第一眼就認出來了:不是她是誰?多少年了,魂牽夢繞,目思夜想,隔山隔海,隔天隔地,恍如隔世一般,今日終歸得見了。於佔水激動萬分,他真想衝過去,撲在她的腳下,跪在她的面前,向她認罪,求得她的寬恕。然而,時過境遷,畢竟是快四十年了,這位老太太已非他當年的小妹妹。人家有家有口,有兒有女,做事要有原則,不能缺了良心。不論是哪種制度,中國人的本質是一樣的,老輩子不常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嗎?這又不是哪個人的責任。於佔水起碼的活人道理還懂,他別無奢求,只想見個面,說句話,心願就足了。儘管他心裡翻江倒海,說出來的話卻很坦然,他微微一笑說:
“春蓮,你不認識我了?我是你表哥,我是佔水、於佔水呀。這次專門來看看你,你好嗎?你家裡人都好嗎?”
“表哥?佔水?……”母親喃喃地念叨著。怪不得這位老漢這麼面善?原來他真是?……母親不敢往下想,這個影響了她一生的男人竟然又一次撞進她家的大門?為了他,丈夫送了命!為了他,兒子跌跌拌拌,到如今連黨都沒入上。為了他,自己這一生,還差點沒讓當特務抓起來。這個給她和她全家帶來災禍的人又找上門來了,是憤怒、是怨恨、是緣份?百感交集,心亂如麻,什麼感情都有,什麼感情都沒有。畢竟那一段歷史,造就了那一代人,也毀了那一代人,誰能說得清呢?凡夫俗子、平常老百姓能知道那麼多嗎?歲月如梭,時光如水。水能破石、擊石、穿石,也能把怨恨沖淡,化干戈為玉帛大約也與歲月和時光有關吧!母親經歷過的磨難太多,她不想那麼多了,她只想讓兒子過好日子,讓下一代再不要重蹈他們這一代走過的路,她就很滿足了。因而想到這兒,她也微微一笑,說:
“是表哥呀?這麼些年,你跑哪兒去了,也不捎個信來?快請屋裡坐吧,朱支書也進來陪陪客人。”
朱三終於未能看到他想看到的那一幕;他們應該抱頭痛哭,他們應該歇斯底里嚎叫,他們應該……這樣就有好戲看了,涼水泉子就熱鬧了,看那個小雜種董榆生怎麼收場?然而該看到的沒看到,他們就這麼若無其事地見了面。傳貴婆娘還破天荒地招呼他進屋陪客人,這豈不是有違常規嗎?
還是於佔水說了話:“表妹,這位朱支書還是你親親的表兄哩!你們一個村子住,難道就不知道?”
“是嗎?爹過世的早,我把這門親戚忘了。”母親早知道朱三是誰,她生榆生那天就聽姑媽說了,後來她告訴了傳貴,傳貴沒吭聲,沒說認也沒說不認。
朱三滿面通紅,一臉尷尬相,平時挺會說的那張嘴,這陣舌頭也拐不過彎來了。他吞吞吐吐地說了一句:“你們喧吧!”就轉身走人了,和他的“姑舅哥”連招呼都忘了打。
朱三一出門,見人就說:“咳,夥計,知道不?董榆生的親爹來了!我早說你們不信,他壓根就不是咱涼水泉子人嘛!”
他好久沒這麼高興了。可惜大喇叭拆掉了,要是在廣播上喊兩嗓子,那才高興呢!
董榆生回家晚了些。
下午,四爺侯四海、五奶安桂花、“老革命”朱建明幾個上歲數的人,找到他辦公室,把朱三在外面放出的風聲給他學說了一遍。
董榆生沒料到會有這事,上午那位華僑模樣的老人找朱三,他是接待過的,怎麼七里八拐,那人又成了他爹?“文革”那陣,他就聽人說過,他爹不是他親爹,他的生父在臺灣當大官。看今天來的那人也不像個當官的模樣,面龐黑瘦,面板粗糙,穿戴也很一般,舊皮箱還有幾處磨破了皮。走起路來一瘸一拐,如果換了服裝,和涼水泉子的老漢們一般無二。這人怎麼又成了他的親爹,不知這事娘怎麼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