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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歌走後,四下寂靜,唯有香爐中青煙嫋嫋而起。李威於寂靜中念起從前,眼底不由得一酸,忽而聽見王猛道:“將軍,此時讓她獨去,恐生變故,還望將軍……”李威端起茶杯的手一震,方如夢初醒般,詔來死士,命他們跟隨魚歌同去,務必保她平安。
“坊間傳聞江夫人並非暴疾而亡,而是被人下毒所致。而那毒與魚小妹入宮前約見的魚府下人所中之毒一無二致……”“而且,苻萇太子並非桓溫所殺,當年殿下圍困桓溫等人,桓溫衝入我軍陣中射中太子,而真正取了殿下性命的,是從山頭射來的那支箭,射箭之人,便是當今天子——苻生!”
那匹驚世的棗紅馬在長安城內疾馳,馬背上的人,心中腦中,迴盪著剛才在將軍府上聽來的話,難以平息,所過之處引起一陣騷動,皆是一片狼藉。
董榮府上,一名侍衛匆匆入內,對董榮道:“家主,那棗紅馬,找到了!”
董榮逗弄著懷裡衣冠不整的嬌俏美人,出聲問:“在哪兒?”
侍衛答:“長安!”
董榮聞言坐正了身子,前些日子邊城傳來訊息,說這女兒郎被狼群圍攻,本以為她死無葬身之地,但偏偏屍骨無蹤,便留了個心眼。沒想到短短半月時間,她竟出現在皇城長安!這事……可千萬不能讓宮裡那位昭儀知道,不然,官位不保事小,性命不保事大!
思及此,董榮肅容冷聲道:“殺!”說罷繼續逗弄著懷裡的美人兒。
侍衛領命,匆匆退了下去。
洛陽往長安的路上,苻堅一刻也不敢停留,唯恐生出什麼變故。重逢那日一時猶豫弄丟了她,未曾想第二日一早還處理著傷口,便聽隨侍近衛回稟遭到清河王手下阻攔。他想不通苻法阿兄為何會突然出現在洛陽,更想不通為何他會恰好帶走魚歌。這是有心,還是無意,他猜不透,也不願猜透。
月隱雲中,乍晝昏冥,堪堪下起雨來。
魚歌策馬往城外跑,腦子裡一片混亂。忽然斜刺裡一支箭破風而來,剛察覺,那箭便應聲而落,緊接著,脖頸後捱了一拳,暈了過去。董榮派來取魚歌性命的刺客被李威指派的死士團團圍住,屠戮殆盡,鮮血遍地。死士授命帶著魚歌轉而往深山去。苻堅策馬路過此地時,只見滿地屍骨,連血都沖刷乾淨。
魚歌醒來已是半夜,抬頭閉眼,心底死一般的寂靜。慢步走出草廬,看見一旁的小廬有光,緩緩走了進去。才推門,便見到王猛一人獨坐。王猛見她來,並不言語,邀她落座,兩人相顧無言。半晌,王猛開口道:“多年前見你時,我不過是鄴城小巷中賣畚箕的小販,你也還是不諳世事的女兒郎,沒想到多年後再見,會是這般光景。”
魚歌笑笑,自顧自斟酒,一飲而盡。恍惚中記起,當年魚府後巷,她和苻堅費盡心思追趕一個賣畚箕的男子,而為什麼去追,她卻無論如何都記不起來。
只聽王猛接著問道:“往後,你有何打算?”
魚歌垂首低眉,看著小几,冷冷道:“誅暴君、殺魚蕎,血祭魚家忠魂!”
王猛斟了酒,緩緩道:“殺他們?你可曾想過,你連宮門都進不了,如何誅暴君、殺魚蕎?”魚歌冷笑,笑自己不自量力,一個是天下之主,一個是後宮嬪妃,兩人位高而權重,要殺他們,談何容易?
王猛見她失落的模樣,淡淡道,“你可曾想過——借力?”
魚歌聞言,抬頭死死盯住王猛。王猛笑笑,邊為她斟酒,邊細細道來。魚歌聽完,心底慼慼然。沉默半晌,對王猛道:“先生可知家父與族人葬於何處?”她孑身一人獨活於世,已做好了不為瓦全的準備,只是她一死,此後還有誰能在清明時節為魚家忠魂添一份燭火?如今已是窮途末路,願只願,能殺了苻生和魚蕎,告慰父母族人在天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