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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挑得很明瞭,沈含晶心裡也明白,資本傾軋,不是她這麼個小角色能抵擋得住的。
公道杯裡的茶已經放涼,她提壺,重新沖泡的同時,也回想著江廷的身份。
姓江,是徐家外甥,也就是她那位前男友的表哥。
只有這層關係,才解釋得了他這份不著四六的自在,即使工作時也沒什麼正經模樣。
茶好了,沈含晶給江廷添茶:「聽我爸說,江助理是徐總表哥,我和你也打小就認識?」
「也……算吧。」江廷支吾,回答得模稜兩可。
沈含晶小聲請求:「那以前的事,可以跟我說說嗎?」
碧清的一對眼沉沉錨定過來,終於又有了五官之外的熟悉感。
江廷心裡打了個突,有些心虛地避開視線。
之所以心虛,不是沒有來由。
真要論的話,在徐家度過不少寒暑假的江廷,也算和沈含晶一起長大。
或許刻薄了些,但很長一段時間甚至現在的某些語境下,在他們家人的嘴裡,她的代號都是「小養女。」
管家撿來養的女兒,安安靜靜怯生生,看起來很好欺負,確實也是可以欺負的人。
畢竟他們能對管家客客氣氣,但管家養女,就真不一定了。
何況大人壓根沒教過,需要對一個寄居者有什麼尊重。
嘲笑奚落,言語都是耳濡目染,從身邊人嘴裡學來的。
他聽過妹妹和同學喊她丫鬟,見過大人對她呼之則來揮之則去,而小養女一年年長大,從安靜變文靜,但從來不哭不氣也不告狀,呆板又木納。
即使罵她,說她生母有精神疾病才會帶著她在馬路上找死,她也連嘴角都不撇一下,像是絲毫感受不到被壓迫。
那時候小,有些話未必知道是什麼意思,而推她搡她看她趔趔趄趄,只為一種形容不出的快意。
對江廷來說,四年級前對小養女的印象,都是角落裡安靜等待的單薄身影,逆來順受的脆弱生物。
直到那年,他摔斷了腿。
腿是翻牆摔斷的,於是整個暑假他都坐在輪椅上,吃喝要送,拉撒要扶。
個把月後他沒憋住,趁大人都出門有事,去後園子撒了一下午的歡,直到聽見疑似他爸的車聲,才抄近路,著急忙慌往回趕。
好死不死的是,途中經過打算填平的噴泉池子旁邊,他不小心拄到滑地,連人帶拐摔了進去。
因為不會游泳,他在水裡像雞崽子一樣撲騰,見有人出現,連忙伸手喊救命。
那人撿起柺杖遞到他跟前,他連忙抓住,只是快到岸邊時,卻被對方用一股勁支著,不讓他靠近。
他抹了把臉,見小養女站在岸邊看著自己,不說話,也不繼續往回拉。
他氣得要死,張嘴就罵,終於把她罵動,被往回拖。
就在他洋洋自得,以為自己發威有用時,臉被結結實實踹了一腳,整個人又掉回水裡。
溺水的無助再度來襲,窒息感逼近口鼻,他的恐懼到達頂峰,直到叫出對不起三個字,她才大發慈悲,又把他撈了回來。
上岸後他像條死魚一樣癱著,像狗一樣狂喘,而她找來衣服粗魯地給他換上,守著等頭髮幹了才準他回去。
從頭到尾,她一聲不吭。
回房以後,他從劫後餘生的慶幸變成屈辱的憤怒,一時想著要怎麼告發小養女,一時又想,乾脆用來威脅她做點什麼。
哪知當天晚上,他的飯是被她端進去的。
在她鬼一樣的視線裡,他被盯得嚼都不敢多嚼,甚至在她突然抬手的瞬間嚇得嗆了口湯,拼命咳起來。
沒被水淹死,差點被湯嗆死,那天他扒著床沿,咳得像發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