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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服役於政府的奴隸頭頂木製酒桶,手搖鈴鐺,一步步穩當地踩著臺階,擠進露天陽臺。
按照劇場的慣例,每當競技開始時,政府會免費發放便宜的酒水。觀眾們都得喝點酒,才能更加歇斯底里地助威,氣氛也更熱烈。
奴隸搖著鈴鐺,扶著腦袋上的酒桶說,「角鬥士需要你們的歡呼給他們助興。」
韋爾巴在擁擠的人流中艱難地轉過身,又熱又渴的他想去討一杯酒喝。
周圍的人都伏著身體,用雙手捧著從木桶流出的酒,再把臉埋進雙手。
「老天爺!」他被流動的人群推搡著,「居然沒有這一層的人配備杯子,讓我們象乞丐一樣用手捧酒喝!我就說嘛,不能和不幸的人捱得太近,否則自己也會運氣不佳……」
韋爾巴喋喋不休地抱怨著,一邊克服艱難擠過去接酒。
羅德沒打算喝酒,昂著頭,繼續看骨灰盒,被頂著酒桶的奴隸從背後拍一下。
「每個人都要喝一點。」奴隸禮貌地說,「今天所有到場的人都不能例外。」
羅德瞥見他極度認真的雙眼,抬高雙手去接酒。
寬大的袖口往後收,露出一雙暗色中仍能骨節分明的手,以及無名指上的金戒指。他象徵性接一點,稍稍挪開蠟製面具,只露出形狀鋒利的嘴唇,手裡的酒一飲而盡。
「行了吧。」他重新戴好面具,全是酒水的手在衣服上隨意一抹,語氣很不耐煩。
奴隸呆呆看著他指間的戒指,反應一會,才開口道:「感謝您的理解,大人。」
他抬起雙手,反抱頭頂的木酒桶,拿下來攬在懷裡,微笑著正色道:「您的金戒指告訴我,這一層不是您應該站的地方。」
說完這句話,他被湧動的人潮衝撞著,很快消失了。
劇場的通道全部開啟,引水灌入,慢慢形成一片人工湖,倒映出另一個一模一樣的劇場。
四周忽然人頭攢動,來來回回的人流撞動肩膀。
羅德透過憋悶的蠟製面具,望向已經開始廝殺的舞臺,心不在焉,回想剛才頂酒奴隸的怪異笑容。
沙地上高架的火盆,一桶燃油潑進去,明黃的火焰猛然膨脹,象一隻張開的血盆大口。
「不對……」羅德語速極快,「我中計了。」
周圍人群飛速走動,好象一鍋劇烈攪動的水。
他輕輕嗅一下捧過酒的手,思索一會,突然意識到什麼。
「這不是廉價的果酒,韋爾巴。」他後知後覺,脊背象弓弦一樣繃緊,目光間透射一股寒意,「這是皇室才能喝的加過迷迭香和薄荷的葡萄酒。」
四周突然空曠下來,沒有人應他。
「韋爾……」羅德下意識轉過身。
一入眼便是一雙鑲嵌寶石的綁帶靴。
羅德如被鎖喉,呼吸幾近停滯。因為驚駭,漆黑的瞳仁猛然擴大,快速地吞噬深棕色的虹膜。
紅底紫條紋的絲袍、沾有金粉的繡紋、在焰火下反著光的虎皮披肩。羅德的視線僵硬上移,最終隔著一道悶熱的蠟製面具,與暌違過兩次生死的尼祿對視。
「我的……」尼祿雙唇戰慄,說不出下半句話,捲曲的銀髮在月光和火光的雙重照射下猶如半透明的絲線。
皇帝身後,是一排站姿筆直的、灰黑色盔甲的近衛軍,韋爾巴和不明所以的觀眾一起被這排軍人隔開。他粗而短的脖間還架著兩把刀匕,不敢出聲,又驚又懼。
羅德感受到困在面具裡急促和熾熱的呼吸。
尼祿雙唇微張,再顫抖著抿緊,接著再次張開和緊閉。這樣開開閉閉好多次,他才象終於悟透某個哲理一樣,恍然大悟地說出兩個字:「……羅德。」
第71章 特洛伊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