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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胃口全無。
但那一夜我依然睡得香甜,夢見我母親,她其實還年輕,但頭髮全白了,坐在窗戶旁邊,聽吱吱呀呀的廣播,跟著唱歌。
隱隱約約,我聽見她的歌聲,後來變成了痛苦的呻吟,似螞蟻吞噬心臟,一聲聲,傳入我耳中。
我醒來,日上三竿,但滿頭大汗。
我推門出去就看見了榮華獸們,一色白衣,立在開得嫵媚的榆葉梅下,低著頭,口中似乎唸唸有詞。
站在隊伍最後的是年幼的獸,手拉著手,似乎顫抖,最旁邊一個是朱槐,她很快回頭看我,眼中有淚,不知為何,像極我的母親。
吃中飯時候,我問陳年,是什麼事情啊。
陳年說,有一根榮華木被砍走了。
一月份死去的那頭老獸所種下的八個苗,死掉五個,長出三塊,被砍走了一塊。
朱槐帶我去看那兩頭還沒成形狀的獸,孤零零長在榆葉梅下,我們只能遠遠看見她們,潔白的身體上面隱有五官和一些淡的幾乎看不見的青斑。
四肢已經長出,肥碩粗短,像小嬰孩。
真漂亮。我感嘆。
朱槐轉頭看我,她的臉上有一塊橫過左臉的半月形斑紋,看起來有些嚇人,神情悲苦,她說,不是的。
不是的。但再無後話。她是獸。喉嚨中發出嘶吼。
在萬古庵的榮華獸分成兩組,年老一些的去前堂管理大殿,年幼的在後院種植花木。我同朱槐一起照顧榆葉梅。朱槐說,我們每一頭獸都有自己要照顧的木,這榆葉梅就是我的。她神情愛憐,雖然還是一頭小獸,但分明有母親的光芒,給花朵澆水,施肥,減去錯枝。她模樹皮給我看,她說你看這個樹,在我四歲的時候曾經長了蟲子,留下了這些疤痕,多可憐。
我說,你被罵了吧,明明是榮華獸,連樹都照顧不好。
她一笑,她說不是的,雖然是榮華獸,但樹木會長蟲,會腐爛,會死去,是自然規律,今生如此,只求來生落下好種子。
我拍拍她頭,我說你還小,怎麼說話這麼老。
過去我母親也這麼對我說——你還小,別這麼老氣橫秋。
她讓我去拜榮華佛,那時候我還小。抬頭看,就見白玉雕成的佛。是一棵還未成型的榮華木,雪白無暇。
母親說或許是為了懷念那些被偷砍出庵然後死去的榮華獸們吧。夭折而亡的獸。
我同朱槐掃了院子,她就拉著我去看電視,她說她最近喜歡的一個連續劇恰恰是以前我和小蟲嘲笑過要嘔吐滿整個游泳池的一部,我陪她看,耐著性子,等著出現更多的豐胸購物廣告拯救我的視覺。
廣告一彈,出來的卻是鍾仁,鬍子拉碴,神色憔悴,他在電視上說,你去哪裡了,你快回來,我有很多事情要告訴你,請你和我結婚吧。
朱槐以為是下一部連續劇預告,滿心期待,我差點吞血而亡。這個男人,也做得生意,賺得銀子,怎麼如此木頭腦袋。他滿世界尋我,但我想要他來尋我的那人,不動聲色,風平浪靜。
我嘆氣。
終於耐不住,偷偷開了手機,差點沒被接踵而至的訊息聲音搞得耳鳴。一條一條都是鍾仁發過來的,內容也差不多,我只恨不能再刪快一點。
還有一些是鍾亮發過來,他說師姐你好本事,躲到哪裡去了,快出來吧,我們全家都被舅舅拆掉。
正一邊看一邊想,活該。電話居然響起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我遲疑,終於接起來。
喂一聲,那邊沒有聲音。再喂一聲。
電話已斷。
是他。他知道我沒事,一定恨恨掛掉電話,詛咒我祖宗十八代。我笑。
罵,罵,他罵我,還罵得少。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