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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了一聲,道:“這不是一個字,竟連成一個詞!”
胡伯雄:“詞?”
盧魁先:“你把這兩字連讀!”
胡伯雄連讀:“生——民。”
“好一個‘生民’!”盧魁先道,“得生之民。求生存、求生活得平安幸福的小民。你我都是其中一員。如果你我冤情讓合川萬千生民得知,大家一人伸一隻手,也救得你我生命。”
盧志林:“但願。”
盧魁先指三人掌心的字,說:“今日事,生也罷,死也罷,你我且將生死置之度外,拼命一搏。倘若真能得合川生民之救,活到明日,我盧魁先,這輩子只實實在在做一件事。”
盧志林:“什麼事?”
胡伯雄剛高興起來,又拖了哭聲,將盧魁先與盧志林的對話打斷:“合川千萬生民,半夜裡,一個個全在睡大頭覺,誰知道我們三個冤大頭下了死牢?你就算寫了救命文章,也只寫下一份啊!”
盧魁先無聲一嘆,胡伯雄說得在理,還沒說盡,就算《告全縣民眾書》能送到全縣民眾手頭,民眾能像大哥盧志林那樣,出手主持公道,為他人申冤麼?民眾肯出手合力拯救死牢中這幾個再過幾個時辰就將冤死刑場的與他們無親無故的人麼?雞叫三遍了,這合川城中依舊死寂一片,活像一口死水不見微瀾的老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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辯熊(十四)(1)
這時的書院教室裡,倒像一口水快燒滾了的大鐵鍋。天光還不夠用,課桌上點了燭。末排課桌上,小學生一隻小手在磨墨。磨得急,墨水濺到桌面,這小學生也不管。那桌面正是當年盧魁先用過。
數十支燭下,數十隻小手在磨墨。教室坐滿學生。桌面不平,硯臺振動聲齊響如雷。
“快!再快點!再晚就沒救了!”講臺上傳來舉人與曲先生的催促聲,他二人也在轟隆轟隆地磨墨。
“告全縣民眾書!”講臺上,舉人捧著那摞紙,朗聲讀出。一隻只小手提起筆來,用稚拙的書體寫下這行字。舉人接著念出:“今日之中華帝國洪憲皇帝陛下,實為楊度所長之籌安會推戴。楊度者,今日中華之曠世逸才也……”
“這文章抄下來,真的能派用場?”——講臺一側,曲先生望著精神抖擻像在宣讀一篇檄文的舉人背影,一句話吞進肚裡,一埋頭,奔出教室門。
“莫小覷我兄弟剛寫的一篇文章!”死牢中,盧志林對胡伯雄說,“我也只是寫了一篇文章。可是,投到你們省城《群報》,就給我們帶來了通匪的罪名。”
“那個匪就是我——胡伯雄,湖北熊!”胡伯雄頗受小盧先生樂天情緒感染,先用四川話說出自己的名字,又改用湖北腔說出匪首綽號。
“兄弟,剛才那篇文字,哥哥看了,嚇一大跳。”盧志林對盧魁先說,“本來你我同胞兄弟,小時候還分不大出高下,這幾年,你上省城,闖上海,你的文筆,你的才情,不曉得高出我好多!”
“小盧先生,在省城的時候,我就覺得你與我們那幾個找你補習數學的學生比,有點兒不同。”胡伯雄說。
“哪點不同?”盧志林對此頗感興趣。
“一丁點兒小小的不同。就是這點兒不同,四萬兩銀子的官,我們想當還當不上,你一甩頭,辭了!”胡伯雄說,“今夜這死牢裡,又是這一丁點小小的不同,我在‘死’字面前慌了手腳,束手無策,你卻——”胡伯雄似在誇獎盧魁先,又在反省自己。
“這一回,要真應了我掌心這個字,”盧志林道,“出去後,我一定要向《群報》主編李劼人先生薦你,到《群報》去做記者!”
盧魁先凝神望自家掌心那個字說:“若說前年死裡逃生是得貴人相助,今夜這一場生死劫能否打贏,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