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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聽見叫罵聲，在樓上樓梯口，聲帶緊得不像楚娣的聲音，一路嚷下樓梯，聽不清楚說什麼。才來了沒有一會。

乘此衝出去，也許可以跟三姑一塊走。

韓媽更緊張起來。

九莉坐著沒動，自己估量打不過她，而且也過不了大門口門警那一關。

又一天晚上韓媽進來收拾，低聲道：&ldo;講要你搬到小樓上去。&rdo;

&ldo;什麼小樓？&rdo;

&ldo;後頭的小樓。壞房子。&rdo;

九莉沒去過，只在走廊門口張望過一下，後搭的一排小木屋，沿著一溜搖搖晃晃的樓廊，褪色的慘綠漆闌幹東倒西歪，看著不寒而慄，像有丫頭在這裡弔死過。

韓媽眼睛裡有種盤算的神氣，有點什麼傢俱可以搬進去，讓她住得舒服點。隨又輕聲道：

&ldo;好在還沒說呢。&rdo;

還沒來得及鎖進柴房，九莉生了場大病。韓媽去向翠華討藥，給了一盒萬金油。

發高熱，她夢見她父親帶她去兜風，到了郊區車夫開快車，夏夜的涼風吹得十分暢快。街燈越來越稀少，兩邊似乎都是田野，不禁想起閻瑞生王蓮英的案子，有點寒森森的。閻瑞生帶了個ji女到郊外兜風，為了她的首飾勒死了她。跟乃德在一起，這一類的事更覺得接近。

她乘病中疎防，一好了點就瞞著韓媽逃了出去，跑到二嬸三姑那裡。一星期後韓媽把她小時候的一隻首飾箱送了來，見了蕊秋叫了聲&ldo;太太！&rdo;用她那厭情洋溢的聲口。

蕊秋也照舊答應著，問了好，便笑道：&ldo;大姐走了他們說什麼？&rdo;

韓媽半霎了霎眼睛，輕聲笑道：&ldo;沒說什麼。&rdo;

九莉知道蕊秋這一向錢緊，但是韓媽去後她說：&ldo;我給了她五塊錢。看老奶奶可憐，七八十歲的人，叫她洗被單。這才知道厲害了，從前對我那樣，現在一比才知道了。&rdo;

&ldo;她從前怎樣？&rdo;九莉問。

&ldo;哈，從前我們走的時候，你沒看見這些大媽們一個個的那樣子呵‐‐！臨上船，挑夫把行李挑走了，就此不見了。你二叔一拍桌子說：&l;行李我扣下了！&r;這些人在旁邊那神氣呵‐‐都氣死人。&rdo;

楚娣在洋行裡找了個事，不大在家。卞家兩個較小的表姐也由蕊秋介紹留學生，她們都健美。從前楚娣那裡也有一種有目標有紀律的氣氛，是個訴訟廠，現在是個婚姻廠，同時有幾件在進行。卞家的人來得川流不息。

&ldo;你三姑反正就嫌人，多隻狗都嫌，&rdo;蕊秋說。

南西也常來。

楚娣背後攬眉笑道：&ldo;啊呦，那南西，&rdo;

九莉知道是說她的化妝衣著不像良家婦女。

蕊秋道：&ldo;你沒看見她剛到巴黎的時候小可憐似的。認識了查禮，一吵架就跑來哭。總算查禮倒是跟她結了婚。到現在他家裡人還看不起她，他們家守舊。&rdo;

蕊秋不是跟他們一塊回來的。她有個爪哇女朋友一定要她到爪哇去玩，所以彎到東南亞去了一趟。

&ldo;爪哇人什麼樣子？&rdo;九莉問。

&ldo;大扁臉，沒什麼好看。&rdo;

她喜歡蕊秋帶回來的兩幅埃及剪布畫，米色粗布上，fèng釘上橙紅的人牽著駱駝，遠處有三座褪色的老藍布金字塔，品字式懸在半空中。她剛在古代史上發現了苗條的古埃及人，奇怪他們的面型身段有東方美。

&ldo;埃及人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