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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卷席著路邊銀杏樹的苦澀清香從車窗灌進來,撲亂了黑色髮絲。白色車輛呼嘯著穿破夜幕,徐質初原本很反感這種幼稚又危險的發洩,但第一次用腎上腺素代償心理壓抑的體驗刺激又上癮。
她單手握緊了方向盤,另一隻手撩著被吹亂的頭髮,腳下愈發用力。羊皮底的高跟鞋在金屬踏板上發出細密的摩擦聲,鞋跟變形時的聲音綿軟又扭曲,她全部有感知,但又全都聽不到。
她耳邊都是風聲,凜冽的,無形的,自由的,嚮往的。她開啟了所有的窗,享受著四面而來的包圍與裹挾,她縱容自己消極陷在這一瞬的危險快感裡,似乎只要她再快一點就能完全沉溺其中。她麻木踩痛了腳掌,漆黑眸底點起幽寂的光,就在那光亮逐漸要燃成烈火時,車裡的手機突然響了。
彷彿是老天存心給她放縱的掣制,車載音響一遍又一遍機械播報著來電人的名字:&ldo;「哥哥」的來電,是否接聽?&rdo;
徐質初逐漸冷靜下來,腳上的力道徐徐鬆緩。
待儀錶盤上的指標回歸到安全範圍時,她輕輕搓了搓遲鈍冒出冷汗的手心,抬手接起電話,語氣因為略微的不穩而顯得不善:&ldo;幹什麼?&rdo;
電話那頭的人閒閒開腔:&ldo;活動也讓你去了,前男友也讓你見了,徐質初,現在是不是該到你兌現承諾了?&rdo;
第44章、黑畫本〈大修〉
直到回到公寓甩下高跟鞋,徐質初也沒想起來自己到底答應了他什麼承諾。
她吹風太久以至於頭有些痛,煮了杯薑茶後端著走進書房,對著漆黑的電腦螢幕坐了一會兒,看到上面晃動的陰影才想起自己耳環還沒摘。
她低下臉抬手去解放沉重了一天的耳垂,一隻耳環摘下來握在手心裡,又心不在焉側過臉去摘另一隻。到一對兒分別落入手掌上時,她動作略微停了停,似乎覺察出它們的手感有些細微差異,但最終她沒有多想,隨手把東西收進了抽屜盒子裡,等待著下一次歸還給造型師。
杯子裡薄薄的薑片隨著她關抽屜的動作晃了下,濺出幾滴茶水在旁邊的黑色本子上。她垂眸走神兒坐了半天,拽過來用指腹拂了拂,又隔片晌之後,她抬指輕輕翻開了那只有些破損的黑色本子,彷彿掀開了她長久無人知曉的秘密心事。
本子扉頁上寫的是她的名字,字型清秀但明顯稚氣。那是她剛到徐家不久時寫下來的,她對自己這個新名字很陌生,對自己的新身份更陌生。她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親生母親,更從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是有錢人家遺失的孩子。
她茫然被從福利院領回了徐家,茫然接受著徐家人的熱情或冷淡。或許是出於大戶人家的教養,沒有人會跟她講起她的母親,更沒有人會向她問起她的父親。每一個成年人都與她保持著客氣的疏遠距離,她不知道自己人生的前情,也同樣無法與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產生共鳴。
她就在這樣的茫然中度過了一年多,直到某天她在美術課上因為弄灑了墨而交了白卷,徐若清像往常一樣奚落她的時候意外帶出來一句,畫家的女兒連美術都及格不了嘛?
她至今記得自己那一瞬的如雷震驚。因為她的父親,絕對不是畫家。
這樣的懷疑一旦出現便在心裡紮了根,迅速蔓延到全身每一條知覺神經。那段時間她簡直茶飯不思,用盡了一切的機會和解數試圖從徐家人口中旁敲側擊出線索,可如此探究的收效甚微,遠不如她成績下降的顯著。連一向慈祥的老太太都對她的成績單有些微詞,先是念叨著她母親以前學習從來不讓人操心,而後又扭頭跟一旁的小兒子商議,要麼讓質初再多留級一年?
她麻木站在沙發前,胡思亂想著如果自己這樣一直下降到留級也挽救不了的地步,他們是不是就會發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