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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潮仍規律地舔舐沙灘,發出某種空洞而細索的迴響。此處海灣裡的海已然亮滿了大片水母的藍色螢光。那藍孩子水母軀體之破片,有些漂浮於水面,有些正隨著一波又一波的潮浪起伏,還有些沉落在那些清淺潮池水底。彷彿夜空中沉靜而燦爛地釋放著暈光的星群。
k的腦海中突然浮現一個未曾見過的幻象:一隻巨型藍孩子水母正在海水中遊動。那是一處極黑暗的海水。除了這隻單獨存在的巨大藍孩子之外,沒有任何其他事物存在……
(它寂靜地遊動著。它的身軀像是一顆透明的,搏動的心臟。它的觸手妖異款擺,如美杜莎之蛇發……)
而此刻,雲翳遮掩,月光已然暗下。兩人並行的長長陰影沒入漂流木巨骨更為龐巨的暗影中。他們都靜默了。月亮表面薄薄的霧氣快速流動著。海風變強;彷彿密閉腔室之巨大回音,風的質量灌飽了耳殼內部,毫不倦怠轟擊著耳膜。
(k突然想到,這其實是一場死亡的盛宴。死亡屍骸之華麗表演。對藍孩子而言,也唯有於死亡驟然臨至之當下,藉由渦流,將自身粉碎裂解後,才得以看見這樣的景象了……)
&ldo;上次看到藍孩子,&rdo;eurydice打破沉默,&ldo;是四五年前了。很久了。&rdo;
&ldo;……所以,已經那麼久沒有回鄉了?&rdo;
&ldo;嗯,是的‐‐&rdo;eurydice又靜默半晌,換過話題,&ldo;那時很喜歡一位古典時代的詩人。回來時看到這種景緻,想到了他的幾首詩……&rdo;
&ldo;什麼樣的詩?&rdo;k問。
&ldo;要考我背不背得出來嗎?&rdo;eurydice微笑。
&ldo;說說看嘛!&rdo;k也跟著笑了,&ldo;別吊人胃口了。我很想知道那是什麼樣的詩。&rdo;
&ldo;顧城。大概是記不全了呢。&rdo;eurydice偏著頭想了想,&ldo;好吧,我試試看……&rdo;
eurydice開始輕輕念誦:
&ldo;……永恆的天幕後
會有一對鴿子
睡了,鬆開了翅膀
剛剛遺忘的吻
還溫暖著西南風的家鄉……&rdo;
&ldo;……開始,開始很涼
漂浮的手帕
停住了
停住,又漂向遠方
在棕色的薩摩亞岸邊
新娘正走向海洋……&rdo;
&ldo;另一首。&rdo;eurydice微笑著,臉上泛著隱密的紅暈。
&ldo;……門上有鐵,海上
有生鏽的雨……
&ldo;一些人睡在床上
一些人飄在海上
一些人沉在海底
彗星是一種餐具
月亮是銀杯子
始終飄著,裝著那片
美麗的檸檬,美麗……&rdo;她稍停,而後繼續,
&ldo;別說了,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自己……&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