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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些苦。」他放開她,還品了品唇中的味道,朝她微笑,「良藥苦口,往後還需多喝的,您若嫌棄,我便同您一起喝。」
她盯著他問:「這到底是什麼藥?」
「安胎藥。」他的笑容裡多了些躊躇,好像說出這樣的話也讓他緊張,「殿下,我們有孩子了——」
——「哐啷」一聲,藥碗被打翻在地!
殘留的藥汁滲入織錦的地衣,染作了青黑色。徐斂眉緊盯著那汙漬,不抬頭,被褥上的手指在顫抖,身子卻一動不動。
「殿下,」他抿了抿唇,神色彷彿被刺痛了一下,「您……您不高興麼?」
她是有些想笑,可她並未覺得高興,於是她抬起頭,許是方才的藥終於讓她拾回了一些力氣,她的目光冷銳地刺來,話音像淬了冰:「你很高興麼,柳先生?」
他凝了眉,好像有些困惑,方才的笑容還勉強地掛在臉上,「我自然是高興的。」
她撐著身子坐直了,長發披散全身,讓她的臉顯得益加蒼白。她就這樣冷厲地盯著他,許久,冷笑了一下,「我以為你不會要孩子。」
他微微驚訝地睜了眼,「為什麼?」又認真地想了一下,重複道,「若是您的孩子,我自然是高興的。」
她的冷笑僵在了臉上,反而顯得滑稽。
她能說什麼呢?她能說,這個孩子難道要成為南吳的遺種?她能說,你曾那般對待我,如今又怎能如此溫和地笑著看我?她能說,你當真以為一句抱歉,就可以抹殺了一切嗎?
可是這些問題終竟是無用的。她守了一整個冬天,卻沒有守到他魚死網破的一擊,反而只等來他在燈下溫柔的笑。所有蓄積以待的力氣都被無形地消解,陰謀不曾存在過,仇恨不曾存在過,他們好像只不過是兩個在床上犯了彆扭的年輕夫婦。
而無理取鬧的那個人竟然是她。
竟然是她。
他端詳著她的面容,終於,他的笑也黯淡了下去。
「您不想要這個孩子麼?」他的聲音有些苦澀。
她搖了搖頭,很誠實地回答:「我不知道。」
眼下冬日過去,國境艾安,她若真想安心養胎,並非不能做到;何況若得了男胎,對徐國來說,便是件舉國同慶的大事。但她清楚,問題的癥結不在這裡。
「我只以為,你討厭我。」她靜了很久,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你當初娶我,同我圓房,都是我逼迫你的。所以那個晚上……你做的事,說到底,是我咎由自取。我也不曾怪你,你也無需抱歉,我們……」
「逼迫嗎?」他淺淺地笑,笑容裡卻沾了夜的寂寥,「可我也只不過是個庸俗的男人,這世上的男人都想要您,我也想要。這,您還不知道吧?」
她沒有回答。有一些震驚,被她自己吞嚥下去,和著藥,變成了一種奇怪的滋味。他凝視她半晌,嘆口氣,脫了鞋履上床來,她下意識地往側旁縮了一下。
「那個刺客,我聽聞了,」她搶著說道,「是楚王嬰何的幼子。」
他的動作滯住。她咬著唇,倔強地看著他,明明是在床上,這樣風情旖旎的數尺之地,兩個人卻像兩隻僵持的野獸,眸中的光都冷得不似常人。
她總是知道怎樣在最恰當的時機一針見血地戳傷他。那個刺客眼中濃得化不開的仇恨和絕望還在他腦海中若隱若現,和他一樣的身份,和他一樣的身世……卻比他勇敢無畏。
終而,他嘆口氣,還是先舉了白旗。
他伸出手臂,以男人的力道不由分說地拉著她躺下來,將她攬進懷裡,又給她掖好了被角。她想掙扎,可在他的懷抱裡卻全然使不出力氣,便眼睜睜看著他將簾外的燭火吹熄了,寢房一時陷入溫暖的黑暗。
「您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