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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那種病人最後的到達往往會偏於極端。)

也許是我太專注於小說這一條道路(在其技巧方面)了吧?我是在充分考慮到只顧含糊地追求自我完整、在生活中不擁有任何一個具體焦點的人(看看梭羅吧)的危險之後,才說這番話的。忽然想起了那位我曾經非常討厭、今後大概也不會喜歡(他的書如今在我南洋的貧乏的書庫裡連一本也沒有)的魏瑪共和國的宰相。那個男人,至少不是高湯的殘渣。正相反,應該說作品是他的殘渣。啊,我的情形則是,作為作家的名聲荒唐地超越了我作為人的完整(或者說不完整)。可怕的危險。

想到這兒,感到一種奇特的不安。如果把現在的想法徹底化,我以前的作品是不是應該全部廢棄呢?這是令人絕望的不安。與至今為止我生活中的唯一主宰“寫作”相比,竟然會出現更有權威的東西。

但在另一方面,排列詞句時神奇的歡喜,還有描寫中意場面的快樂,這些已經滲入習慣、性情的東西,我決不認為會離我而去。執筆寫作大概永遠將是我生活的中心,並且這沒有什麼不好。但是——不,沒必要害怕。我有足夠的勇氣。我必須勇敢地迎接發生在我身上的變化。蠶蛹要變成蛾子飛上天空,必須無情地咬破自己從前織就的美麗絲繭。

十一月××日

郵船日,愛丁堡版全集第一卷送到。對裝幀、紙質等基本滿意。

將書信、雜誌之類全部瀏覽一遍後,感到在歐洲的人們與我之間看待問題的差距越來越大了。是我變得過於通俗(非文學),還是他們的想法本來就過於狹隘呢?二者必居其一。

以前我曾經嘲笑過研習法律之輩。(但我自己卻擁有律師執照,真是滑稽。)因為我認為法律是隻在某個地盤內擁有權威的東西。再怎麼通曉它的複雜結構,它也不具備普遍性的人類價值。對現在的文學圈我也想這麼說。英國文學、法國文學、德國文學,或者充其量,歐美乃至白色人種的文學。他們設定了這些地盤,把自己的嗜好吹捧成神聖的法則,在決不會通用於其他世界的特殊而狹隘的約定俗成下,誇耀著自己的優越。這一點,生活在白色人種世界之外的人大概無法體會。

當然,事情還不止於文學。在對人、對生活的評價上,西歐文明也制定出了某種特殊標準,並且一心以為它放之四海而皆準。對那些只懂得有限的評價法的傢伙們來說,太平洋原住民人格上的優點,還有其生活的美感,是根本無從理解的。

十一月××日

在那些周遊於南洋各個島嶼之間的白人小販中,偶爾能發現(不用說,其餘大部分都是唯利是圖的奸商)以下兩種型別的人。一種是完全沒有攢一點錢後回到故鄉安度晚年的打算(這是大多數南洋商人的目的),只是出於熱愛南洋的風光、生活、氣候和航海,因為不想離開南洋而持續著買賣的人。第二種在熱愛南洋和流浪上與前者相同,但是採用的方式偏激得多,他們冷眼批判文明社會,打個比方,是些雖然還活著,但已經把自己埋葬在南洋的風雨裡的虛無型人物。

今天在街上的酒館裡,遇到一個第二種型別的人。是個四十歲前後的男人,當時正在我旁邊的桌子上獨自喝酒(盤著腳,不停地晃動著膝蓋)。衣服很寒磣,但是臉龐敏感而富於理性。眼睛混濁發紅,明顯是酒精的緣故。粗糙的面板上唯有兩片嘴唇異樣地鮮紅,令人感到少許不快。

不到一個小時的談話,我只確切知道這個男人畢業於英國一流大學。說著在這個港口城市罕見的完美的英語。他說自己是雜貨商人,從通伽來,準備乘下班船到特克拉烏斯去。(他自然不知道我是誰。)完全沒有提到自己的買賣。談了點關於白人帶進各個島嶼的惡性病的話題。接著,他說起自己什麼也沒有,無論妻子、孩子、家,還是健康或希望。對我提出的是什麼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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