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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委屈晚上再說。&rdo;
又過了不知道有多少時候,我聽見老大哥進門喊叔叔、嬸嬸的聲音。聽見家母喊:唉呀呀怎麼弄得這一身。聽見家父叫家母放低聲。還聽見老大哥說:不礙事,看著嚇人,其實就兩個腳丫子破了;又說他蹬了一路板車,淌了一身汗。接著便好一陣沒什麼聲息。忽地家母來拉木門,兩手沾滿了鮮血。她就著水龍頭沖洗乾淨,架子上扯下好幾條毛巾,一陣風似的又出去了。這一回她沒關門,可讓我聽了個大仔大細。先是老大哥說:絕對沒跟人打架,他一把年紀了,怎麼還玩兒那些個。家父似乎是不相信的樣子,老大哥又低聲解釋了老半天,最後終於放聲叫道:&ldo;叔叔不信就請出祖先來,我起個咒兒。&rdo;
&ldo;哪個祖先哪?是張家門兒還是萬家門兒的?&rdo;家父也吼了起來,道,&ldo;都五十好幾的人了,還混光棍,你要混到死我攔不住你,可成天價混得個頭破血流的,我能拍屁股不管麼?&rdo;
&ldo;沒有頭破血流嘛,就是兩隻腳丫子‐‐天矇矇亮,誰看見那警車燈碎了一地的玻璃碴子呀?我一下車就紮了七八十啦個口子‐‐&rdo;
&ldo;怎麼犯著警車的呢?&rdo;家父像是得著了理,又昂了聲。這回是家母叫他別吵了。
&ldo;我哪裡曉得呢?植物園門口一停幾十輛紅車,頂燈都是破的,幹我什麼事兒?我不過就是送塊石板去就是了。&rdo;
接下來他們又吵了好一陣子,聲音越吵越低,大概的意思是家父很不高興老大哥打&ldo;江蘇一號&rdo;那支電話把他從辦公室裡叫出來。他要老大哥搞清楚:&ldo;江蘇一號&rdo;是部裡的電話,不是老大哥幫裡的電話。老大哥說他也是不得已,他不能不招呼一聲就跑到家裡來,可我們家裡又沒電話。家父說千錯萬錯錯就錯在他不該混光棍,替人運什麼破石板。老大哥則表示: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光著腳丫子蹬板車出門。家父說你好好跟著人家大導演拍戲正正經經做人不怕沒出息,混光棍混得一家老小擔驚受怕‐‐最後還提到了我。家父的意思好像是說:他把我關在家裡怕的就是老大哥在外面招惹了什麼不該招惹的人物。老大哥說幫裡不是這麼回事。家父叫他閉嘴。
可是到了這天傍晚,老大哥畢竟還是和家父有說有笑地話起家常,談的大都是從前山東老家裡的點點滴滴。家母把我從廁所裡放出來,可是我想聽的他們反而一句也不提了。憋了好半天終於忍不住,我抽個fèng隙插嘴問道:&ldo;那警察車的燈為什麼全都破了?&rdo;沒等老大哥答話,家父又把我揈進廁所裡去。
那時我沒有別的想法,只蹲在潮濕昏暗的廁所裡把這一下午聽到的每句話反覆記憶起來,試著從中想起哪一兩句給不經意地遺漏了。令人懊惱的是我什麼也不曾遺漏,他們硬是從沒提起過:幾十輛警車頂上那種像蛋糕一樣會嗚嗚亂叫的小紅燈為什麼會碎了一地?但是不期而然地,我反而牢牢記住了(或者可以說憑空想像出)老大哥在植物園門口踩爛一雙臭腳丫子的情景。
一直到幾年以後(我可能已經上了初中),某回過農曆春節,老大哥循例到家來磕頭,正逢家父出門團拜未歸。我趁空問了他那年夏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老大哥神色一變,一雙灰濁濁的老眼珠裡射出了晶光:&ldo;你還記得啊!弟弟。&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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