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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著菱花鏡細心地打扮著自己,看到鏡子裡豔麗動人的臉蛋,邢楓苦澀地笑了,連月的病痛,讓她的笑容也帶了很多悽楚。
她彷彿聽到青湖的聲音,心上一片溫柔,這個傻瓜,你知道不知道——你一定不知道——我愛你——
她試著對著空氣說:“我愛你。”
第一句話澀澀地脫離喉嚨,在房間裡迴盪。她以為要說出這句話會非常困難,其實一點也不難。
“我愛你。”她溫柔地對著空氣說。好像他就站在對面。
她眼睛裡帶著悽楚哀傷的淚膜,閃爍著不肯輕易掉下,她無限深情地一句句重複著隱藏在心裡的秘密:“我愛你,我愛你,你永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你這個傻瓜,恐怕你連什麼叫愛也不明白吧。”她的聲音那樣的溫柔、蕩氣迴腸,在空氣中百轉千回。
空氣裡迴盪著她哀慟而微弱的聲音——
“我愛你——”
等青湖興沖沖地回到租住的院子時,萬籟俱寂。
“邢楓,我給你買了蜜餞和梅子,你不可以藉口說藥太苦不喝——”
他走進房間。
“邢楓——”聲音戛然而止。
第44節:青狐
邢楓躺在床上。她穿著櫻桃色綾紗薄襖,淺青色的長裙,寶光瀲灩的長髮鬆鬆地挽成流雲髻。黑亮的髮間插著翠玉簪子,清麗到極點的臉上薄施粉黛,嘴唇紅潤欲滴,極清中透出極豔來。病後越發雪白的面板在黃昏發著淡淡的光澤。
她像睡著一樣。但青湖知道,她不是在睡覺。
青湖走上前推她,她毫無動靜。一動不動,像陷入沉睡。他輕輕叫她:“邢楓,邢楓?”她仍沒有回答,長長的睫毛搭在眼下,好像兩隻停歇的蝴蝶。
“你終於死了。”
青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好像一切都空了,又像是終於解脫的輕鬆。他走出巷子,到棺材鋪買了一具棺材,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一人徒手扛回小院子。
她一定是不好意思讓他幫她換衣服,才掙扎著在死前換好新衣。青湖感到她思慮周全。他將她的身體放到棺材裡,然後蓋上棺材蓋,取過長釘,用肉掌一釘一釘地釘進木頭裡。
死,真是件很奇怪的事。明明她還在這兒,明明她的身體上什麼都不缺。其實她已經離開他了。
為什麼她會離開他呢?如果一直保留著她的屍骸,是否意味著蠱狐的主人還沒消失?已經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也沒人厭煩地喝令他閉嘴。青湖將棺材停放在院子裡,出門尋找適合埋葬邢楓的地方。
第二天,他把棺材搬到他選定的地方,前一天他已經挖好很大的洞穴。他將土推到棺材蓋上,暗紅色的棺木逐漸消失在眼前。直到埋葬邢楓,青湖還是沒有真實的感覺。她真死了?他很奇怪,那個躺在棺材裡的屍體真是邢楓?她躺在黑暗裡是否習慣?會害怕嗎?這些天她一直躺在幽暗的光線裡,難道她準備習慣死後的世界?
青湖思索著推高土,黃土形成拱形的土包。他想轉身離去,又覺得差了點什麼。
“人會在埋葬屍體的地方註明是誰的屍體。”
“埋葬掉死者時,生者是懷著悲傷的心情的。來年芳草萋萋,很快將墳塋掩蓋住。想懷念逝者的人會找不到墳墓的正確位置,不能為他掃墓、擺酒、燒錢,對生者來說,死者已矣,連他的屍骨都不能儲存,是非常痛苦的事。”
辛瑤瑤會為她姐姐掃墓嗎?青湖想,她一定不會。現在她大概在和司徒持卿卿我我。他像邢楓以前做過那樣砍下樹木,劈成直直的薄片,然後在附近店鋪買來筆墨,然後頓住了。
他不會寫字,確切地說,他只會寫自己的名字。那四四方方的文字實在比畫畫更困難。雖然他同樣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