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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榮圃是個不折不扣的二世祖,自幼父母疼愛,滋養了一副無所顧忌,自命風流的性子,無能又愚蠢,尤擅惹事生非。外人不過看在方榮恩面上不與他計較,方榮恩對這弟弟倒無甚兄弟之情,不過曾應承過父母,每隔數月便著人送銀票去與他花銷。如今除去了方榮恩,方榮圃很快便會嚐盡這世情冷暖,快活不了幾日。
方榮恩見她天羅地網般算盡,又見她滿臉惡意的笑看著自己,似還有後招,猛然想起自己的兒女,不由一驚,竭盡全力的嘶聲道:“稚子無辜!”
聲音極其微弱,幾乎無法辨識,朱沅卻已聽到:“稚子無辜?妾身的幼弟無不無辜?”
方榮恩一口濁氣堵住,堪堪翻了個白眼,卻被朱沅迎面再潑了杯水,發須溼漉漉的,被血沾成了團,並有幾片茶葉混於其中,狼狽不堪。
朱沅目光冰寒:“你們單隻毀了我朱沅,我斷不至於狠心至斯,卻連累我母親早亡,幼弟早夭。我自該教你們血債血償!你那幾個孽種,平素亦未少予我臉色,且坐享這榮華便沾了你的罪孽。今日我便將這太守府一把火燒盡,若蒼天以為他們身無罪孽,該當活命,自當助他們逃出。如若不然,自當葬身這火海!”
錦繡鋪就的房內,血腥瀰漫。
方榮恩闔上了雙目,再無生機。
朱沅將刀擲地,疲憊的靜立了一陣,方才喚到:“進來罷。”
門簾掀動,左側的耳房竟然應聲走出兩人來。
一名是先前送酒進來的婢女青扇,她年約十八、九歲的妙齡女子,鵝蛋臉,大眼睛,頭髮綰得齊整,一身豆綠的衣裙,頗為俏麗。
另一名卻是一名年近五十的婆子,雙目混濁,戴著個素色昭君套,一身青綢的團花衣裙,倒有幾分小富人家老太太的模樣。
兩人顯見是一直躲在耳房,全程聽了這血腥之事,不免臉色有些蒼白。
朱沅自櫥裡拿出兩個包袱來放在桌上:“這兩個包袱裡各有些金銀細軟,另有我這些年攢的銀票。”
又掏出把鑰匙來:“這是後園角門的鑰匙,只管從此處走,不要驚動了人。一個時辰後我便會放火燒園。”
青扇不由驚訝道:“二夫人,您不同婢子們一道走麼?”
朱沅搖了搖頭:“大仇雖得報,但我在這世上也無可牽掛之人了。此身汙濁,不如一死,但求來生。”
那婆子臉色一僵:“你說過要給我養老。”
朱沅轉過臉看她,笑了一笑,上前兩步抓住了她的手:“龍婆,朱沅今生得報大仇,你功不可沒。只是如今我了無生趣,實在無法信守承諾。這包袱裡有你們各自的身契,銀票亦足夠你安享一世,今日我便做主,讓青扇認了你做乾孃,代我給你養老送終。青扇,你可願意?”
青扇撲通一聲跪下:“二夫人,婢子的命是您救的,二夫人既不想活,婢子便陪你一道死了罷。”
朱沅輕輕的摸了摸她的頭:“聽話,你還年輕,替我照顧好龍婆,便是了了我的心願了。”
夜沉如水,正是睡意方濃。
郡守府的火光一簇而起,火勢以不可遏止之勢,迅速的燒遍了半邊天。
人們從睡夢中被濃煙和炙熱驚醒,驚恐的發現已墜入了火焰地獄。
朱沅靜坐室內,腳邊躺著血肉模糊的方榮恩。
她指尖在杯沿輕輕劃過,面帶著笑意聽著窗外的尖叫聲。
已是連著十日晴朗,物料乾燥,本就是極易著火,朱沅又提前令青扇、龍婆在府中各處角落陸續灑了桐油。這火不將郡守府燒成灰燼,是不會滅的了。
她只覺得呼吸越來越困難,眼前漸漸的紅成了一片。
她不想掙扎的趴在桌面上。
朦朧中像是回到了舊時,那一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