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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猗紋繼續:&ldo;司猗頻的繼父是個國民黨軍官,解放前夕突然失蹤了。您想,他不在那邊兒又在哪兒呢?&rdo;
司猗紋在這裡用了個&ldo;那邊兒&rdo;,似乎她不直接說出&ldo;臺灣&rdo;二字,就能減少自己對妹妹的一份歉疚。
外調者被司猗紋弄得直興奮,她們不斷會意地交換著眼色,像是說:這趟遠徵西城總算如願以償。
&ldo;你能把剛才說的都寫下來嗎?&rdo;顯少的問。
&ldo;行。&rdo;司猗紋說。
她本想拉開架勢用蠅頭小楷寫出自己的證詞。這是證詞,也是炫耀給她們的書法。轉念一想她還是採用了另一種方式‐‐不該炫耀的炫耀有時會弄巧成拙。司猗紋拿出一支舊鋼筆,故意顯出緩慢而不流利地在她們交給她的一張紙上努力寫著,寫好之後又按上手印。
司猗紋送走客人便不停地做起家務:擦桌椅,擦玻璃,洗茶壺,洗茶杯,洗茶盤,連不常擦的花鏡都擦拭乾淨。她覺得只有這樣才能避免去想東城她那位同父異母的妹妹,又像是整整一個下午她就是東擦西擦,家裡並沒有來過什麼人,剛才的一切不過是她做了一次不聲不響的想像而已。再說她的想像深究起來也沒有大錯,假如司猗頻的繼父不陣亡他定而無疑得去臺灣,那麼為什麼他又非得陣亡不可呢?對於一個雙手沾滿人民鮮血的反動派,司猗紋讓他去哪兒不行?非得死?
讓杌凳說。司猗紋在擦杌凳。
在以後的日子裡她接待了幾批外調者。頻繁的外調錘鍊了她的接待藝術,她知道怎樣迎合不同來者的不同需要,投不同來者之不同所好。該雲山霧罩便雲山霧罩,該&ldo;丟個包袱&rdo;便&ldo;丟個包袱&rdo;,起誓、痛哭、堅決、徹底甚至逗逗來人,都要看來人的需要、所好。有時為了增添些聲色,她不惜將自己的一些往事轉借他人。如果被調查者是男人,她便用丈夫和公公去作些借鑑。有時她竟能指鹿為馬故意把永定門說成動物園。
比如有一次兩位遠道而來的外地調查者坐上了司猗紋的杌凳,他們神不守舍地問著司猗紋東西南北,司猗紋也神不守舍地支應他們。句對話之後其中一位便向司猗紋打聽:&ldo;哎,上萬壽山咋走?&rdo;司猗紋決定逗逗他們,說:&ldo;出衚衕坐102無軌到永定門換335。&rdo;二人按司猗紋的指點來到永定門坐上335(火車),那車是永定門開往鄭州的。
然而她的那些無比鮮活的事例畢竟令多數外調者眼界大開,他們大都帶著滿意而去。連陪同他們的羅大媽也受了吸引。
接待外調者使司猗紋又往&ldo;臺前&rdo;走了一步,不,是好幾步。不久,就連國慶之夜繞衚衕巡邏這種只有政治上最可靠的人才能擔當的任務,居然也有了司猗紋的份兒。司猗紋開始把心放在肚裡了。
但是有一個黃昏,司猗紋的杌凳又坐上了兩位自稱是一個什麼部來的中年男人。
他們的突然到來他們那明顯的與以往外調者不同的氣質使司猗紋覺得一切都非同一般。杌凳沒有從屁股上猜出他們的身份,司猗紋也沒有從他們的腿腳、五官上猜到什麼。她只預感到他們不是為那些無關緊要的人物的無關緊要的小事而來,她覺得他們和他們的目的都是從天而降。
果然,他們開口就提到了華致遠。中華的華,一致的致,永遠的遠。
華致遠打亂了司猗紋的接待藝術,她不再準備去雲山霧罩地製造懸念,更沒有去作張冠李戴。她不知道她要做些什麼,他們又將要她做什麼。她變得一無所知了。
他們問她是否認識華致遠這個人。
&ldo;我,記不清這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