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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治再不能保持沉默,“此事首尾,朕聽的明白。有其果,必有其因。事情起因,諸位臣工心裡自是清楚,朕以為,若俱按跡窮究,犯罪株連甚多。”
此言一出,下邊立時響起一片竅竅私語聲。這話哪有個聽不明白的,皇帝之意,竟是要從輕發落。
簡親王濟度抗聲道:“皇上,此例萬不可開,近如明朝王振、汪直、曹吉祥、劉瑾、魏忠賢等,專擅威權,干預朝政;開廠緝事,枉殺無辜;出鎮典兵,流毒邊境;甚至謀為不軌,陷害忠良,煽引黨類,稱功誦德。以至國事日非,覆敗相尋,足為鑑戒。皇上有喻在先,吳良輔和陳之遴等頂風而上,如此大逆不道之舉,不嚴懲何以安人心?”
“從古至今,龍不截角,此為定例。”角者,閣老也,意即皇帝不殺丞相。順治以此為陳之遴開脫,“本當依擬正法,姑且免死。著革職流徙,家產籍沒。”
遂當庭擬旨:陳之遴革職,家產籍沒,並父母兄弟妻子流徙遼左尚陽堡;陳維新同父母兄弟妻子流徙尚陽堡,家產籍沒;吳惟華等免死各責四十板,同父母兄弟妻子流徙寧古塔,家產籍沒。吳良輔革去內宮總管之職,於宮中禁閉一月,聽候發落。
旨意一經宣讀,便有數人不服,紛紛出列,順治不待諸人開口,“此事朕意已決,時辰不早了,今日朝會就到這兒了。”語畢,竟是不給別人開口機會,便即拂袖而去。
昨日一場雨,氣溫驟降,四皇子許是一時不察見了風,到晚上就有些燒。
董鄂妃不敢大意,親自守了兒子一晚上。她一夜未敢閤眼,將就著熬到晌午,自己體溫也上來了。
到了晚間,順治正在理政,董鄂妃悄悄進得屋裡來,身後宮女放下托盤,她親自動手把東西一樣樣拿到桌子上。中間嗓子一陣發癢,雖是極力忍住不咳,仍有低微的聲音洩出。
“今兒晚上又給我弄了些什麼好吃的?”
順治放下摺子,揮了揮手,著人都退到外邊候著,“你這兩天身子虛,不用親自下廚給我整治吃的,夜裡涼。對了,今兒晚上你的藥喝了沒?”
“在煎呢,一時半會兒就能送來。”
順治解開自己外衣,拿體溫去焐懷裡的人,一手端過她剛舀好的參湯:“你先喝了這個罷。自己身子不好,喝了藥多睡多休息要緊,偏被我累的到這時候連藥都沒吃進肚裡。難道還要我親自押著你上床歇息?總跟自個身體過不去,存心急誰呢?”
“就做些尋常小菜,哪裡就累得著我?你在看奏摺,操心的是國家大事,我也幫不上忙,唯一可做的就是這點子小事。”
董鄂妃偏過頭,用手掩著嘴低咳幾聲,喘過口氣,仍舊笑道:“躺的早了,我也睡不下,睜著眼睛乾熬更難過。反正睡前才吃的藥,晚一些也無妨。倒是你,一整天都沒個笑臉,又遇到煩心的事了?”
“還不是吳良輔那奴才,也不讓我省心,硬給我扯出那麼一檔子事。”
“吳良輔跟你的時間長,平日裡裡外外張盡心張羅,雖說有些不當的地方,忠心卻是不容懷疑。”
順治點頭,道:“吳良輔一向得用,這宮裡內侍雖多,若論對朕的忠心,他是頭一個。還有那陳之遴,雖有朋黨之舉,此人確實有才,也能做些實事,我推行新政,他給出了不少主意,比那些整天只盯著自己利益的人強多了。”
做實事,就容易得罪人。
陳之遴給順治所出的主意主要在三個方面:一為“修舉農功”,以朝廷之名大辦農業、大修水利;一者為“寬恤兵力”,兵者,兇器也,馬蹄所向,勞民傷財,且易傷及民心,將帥在外,行事當須謹慎;一者為“節財省用”。
順治均予以採納。但此時畢竟是開國之初,這三大方面要實行何等困難,涉及面既廣,得罪人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