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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速下沉,黑暗帶著涼爽潮溼的氣息溢位叢林,瀰漫開來。
天色已晚,他們停在一條積著深水坑的泥濘的土路上,路旁有幾間小棚屋。那些人下了車,把行李都解了下來,包括比居的箱子。
“我們在這裡停多久?”
“這就是終點了。你可以自己走路去噶倫堡,”他們指著穿過樹林的一條小路說,“抄近道。”
他心生恐懼。“我怎麼帶行李呢?”
“就留在這兒吧。安全保管,”他們大笑道,“遲些我們會送給你的。”
“不。”比居說,這時才明白自己被搶劫了,心裡怕極了。
“快走!”他們指著他道。
他站在那裡。所有的植物融為一體森然迫近;青蛙的鳴叫在耳中聽來只有一個音調,越來越響,那天他在紐約街頭打電話給父親時,也曾從話筒中聽到這個聲音。
仰頭望去,群山綿延無絕——
往下看,山勢陡然下墜,噩夢一般,一落千丈,直逼提斯塔河。
“快走!走不走?快點!”其中一個人拿步槍指著他說。
比居轉過身。
“走前先交出皮夾,脫掉鞋!”
他又轉回身。
“他的皮帶也不錯,”另一個人拿眼瞄著皮帶說。“在美國買的衣服很不錯喲。質量好。”
比居遞上皮夾,解開皮帶。
“別忘了你的鞋子。”
他脫掉鞋。假鞋底下面藏著他所有的積蓄。
“還有夾克衫。”他脫掉斜紋布外套,他們又想要他的牛仔褲和T恤衫。
比居渾身發抖,哆裡哆嗦、跌跌絆絆地脫下最後一件衣服,只剩一條白內褲。
這時,棚戶區所有的狗都飛奔過來。它們有的因毆鬥被打得歪鼻斜眼,有的害了病,全身掉毛、長癩瘡,可它們和主人一樣都帶著一副歹徒的架勢。它們像土匪一樣圍住比居,齜牙咧嘴地威逼過來,尾巴捲曲地翹起,像面旗幟,它們不停地吠叫,並從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咆哮。
女人和小孩從暗處窺探。
“讓我走吧。”他哀求道。
他們中一個人放聲大笑,隨手從樹籬上扯下一件晾著的女式睡袍。“不行,不行,別給他!”一個沒牙的乾癟老婆子尖叫道,很顯然是睡衣的主人。“還是給他吧,我們再給你買一件。他從美國回來,怎麼能讓他光著身子去見家人呢?”
他們狂笑。
比居跑了——
他跑進叢林,後面有狗追趕,它們似乎也覺得挺可樂,咧嘴笑著,作勢咬他。
最終,比居逃出了狗自己劃定的勢力範圍,它們放了他一馬,溜達著回去了。
夜幕已降臨,他坐在林間小路上——沒有行李,沒有積蓄,最糟的是,沒有了尊嚴。從美國回來,反而將僅剩的一點尊嚴喪失殆盡。
他穿上睡袍,上面繪有一朵褪了色的粉紅大花,黃|色的泡泡袖,領口和下襬鑲有褶皺花邊。這一定是在市集上從一堆衣服裡精挑細選出來的。
比居坐在那裡,陷入恐慌,他都幹了些什麼,獨自一人在森林裡,提心吊膽,怕那些人又追上來。他忍不住想到他買的東西,現在全沒了,想到他藏在假鞋底下面的錢,想到他的錢包。突然,他感到膝蓋一陣跳動作痛,他滑跌在哈利什—哈利地板上受的舊傷又發作了。
失落 第五十三章(1)
在卓奧友,從霍拉山泉、菠菜地以及高過樹冠的水箱裡不時傳來陣陣蛙鳴。夜深了,廚子撥開龍葵徑直來到法官的房間敲門。
“誰啊?”法官問。
廚子推開門,此時他已喝得醉醺醺的,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的雙眼不停流淚,像抹了洋蔥。他在塔帕餐廳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