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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獸,我有些生氣,我說,我以為你很愛他。
小左沉默,她問我說,人和獸,可以愛嗎。不是嫁給富商,去做手術,注射激素,幻覺自己成了人。而是當還是獸,和人,可以愛嗎。
我愛他。女畫家總結。
悲傷獸是上古時候就有的獸,千年之遠,來到南方的城市永安。永安城四四方方,西南塵土飛揚,東北溫暖潮溼,於是他們住在東北角,離群索居,把貌美的雌獸嫁給富人,換取高額的投標金額,和政府四六分成。我們的城市修起了高樓,連上了長橋,他們依然居住在破落的小區中,與世無爭,純良溫順。
大學時,導師說,所有的獸都有獸性。請千萬小心。
我打電話給他,告訴他我最近的進展。他語重心長,說,你不要再管了,管下去對你沒好處。
我說,不,我要知道他是怎麼死的。
導師嘆氣,他說,你還是這麼固執,有的事情,你應該忘記。
但我忘記不了,畢業前夕導師帶我看他珍藏的獸的標本,一條條泡在缸中,有著人的面孔,我記得那隻雄的悲傷獸,他青色的小腹被劃開,其上下有兩排細密的牙齒,其中,是一片虛空。導師說:那是他真正的嘴。是他獸的嘴。
我嘔吐不止。衝出實驗室,再也沒有回去。
所有的獸都有獸性,月圓的夜,人類的孩子最好乖乖在家中。我的母親說,獸都是要吃人的。就像人,也會吃獸。
自相殘殺才能生存下去,這是輪迴,是真理。
但科學家說,我們發明發行了最新的激素,可以徹底壓抑雌悲傷獸的獸性,即使在月圓的晚上,她們也不會發出雀的鳴叫了。
臨床實驗,效果確鑿。於是大規模投產,價格不菲,因富家太太都有一個家產萬貫的良人。小蟲怒氣沖天,說,這是破壞生態平衡!——他的新女友崇拜地看著他。
我用力抽菸,並且,可以想象,很多年以後,永安再也沒有獸了,所有的獸都死在激素之下,他們被控制,充滿了人性,在高樓中穿梭,電梯間跳躍,相親,結婚,生育,只生一個好,生男生女不重要。
那時候,所有的小說家都被注射激素,成為計算機設計員,所有的動物學家被迫手術,成為公共汽車售票員,大家都放棄了對虛無的探究,沒有神話,沒有獸,沒有歷史,沒有想入非非,政府像印鈔機般嘩啦作響,永安可成為一座真正的國際化大都市。
因此,歷史學家會在很多年後感謝雌獸樂雨,她注射激素後全身過敏,面板髮紅,連連鳴叫,大半永安市民都從電視臺看見了那驚恐的一幕,她的面板紅得透明,一絲不掛,隱隱可見腹中蜷縮的人類胎兒,披頭散髮,在大街上飛快地奔跑,電視臺開著車在後面猛追。
人們看見了一頭受驚痛苦的悲傷獸,而,就像那頭小獸告訴我的,她在笑,悲傷獸不會因為快樂而笑,他們只因為悲傷而笑,因為痛,就笑了,一笑,就難以停止,直到他們死。
她的笑容那麼美,連我都要為她哭泣,全城的人都被她迷住了,她發足狂奔,發出鳥一樣的鳴叫——老人們說,能看見悲傷獸的笑,不枉此生。
她笑著穿越了整條言和街,爬上勝利廣場那個遠古英雄的雕象,她腹中的胎兒透過她透明的紅色面板無助地到處張望。
她高高地鳴了最後一聲,笑得燦若桃花,所有的人圍在旁邊,看著她,就像看一個女神。
她死了。悲傷獸一笑,就死。
激素終於被停產了,樂業的小區的悲傷獸爆發了大規模遊行,他們的大街上鳴叫,人們驚恐地躲閃。市長站出來講話,並且道歉,為雌獸樂雨舉行了有史以來,最為華麗的葬禮。
電視上她的丈夫痛哭不止,肩膀聳動,讓人動容。小蟲帶著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