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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人看起來,一個家庭出身如此壞的小夥子,愛上了一個高幹子女,簡直是一件可笑的事情,至少他是極無自知之明的,太盲目了。而在真實的生活中,這事情已經發生了。
蹉跎歲月(3)
當邵大山和邵玉蓉把杜見春下午將要來的話捎給他的時候,柯碧舟的心情是多麼狂喜、激悅啊!他又能見到她了,又能和她相對坐著說話了,這有多麼幸福啊!她主動地來看他,這就是說,她還記著他,她並不因為蘇道誠說了那些話而歧視他,她是多麼好啊,達觀、心胸開闊、直率爽朗。
在突如其來的喜悅中,柯碧舟覺得,自己有多少話想對她講啊。彷彿千言萬語齊湧到喉嚨口,爭先恐後地要搶著說出來似的。
但當他此刻站在玻璃窗前,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她來的時候,他怎麼也想象不出,自己第一句話該對她說啥,又怎樣向她接著敘述憋在心底的煩悶。究竟怎麼說呢,說他是新中國誕生後出生的,說他從未見過自己的父親,那個給他帶來一輩子汙點和煩惱的父親,除了血管裡流的血,這個父親從來沒有給過他任何東西,他的腦子裡,也根本沒有這個人的形象,可他如今卻要時時記著有這個罪人,因為這個罪人,他時時處處都低人一等,都無法光明正大地站在眾人面前理直氣壯地說話做事,彷彿他腦門上天生有一個印記。他還要告訴見春,自己從小是隨著勞苦半世的媽媽長大的,在他童年的記憶中,只有善良慈祥的媽媽,只有他的妹妹柯碧霞。還在小學裡的時候,他就喜愛文學,愛讀高爾基的書,想做一個高爾基那樣的人。這個偉大的作家說
過,他身上所有的優點,都是書本給他的,柯碧舟也想說,他從書中汲取了無數的養料。正因為他愛文學,長大了也想寫書,中學裡的同學在他的日記本上看到這些話,傳到那個綽號叫“汙糟”的班主任兼政治老師吳昭耳裡,這個因犯男女關係錯誤的班主任,上課就昂著她那張馬臉大唱標語口號式的高調,沒事愛在班級裡抓學生中的階級鬥爭,一心想把班級搞成個響噹噹的典型,她好藉此入黨、升官、青雲直上。曾因為有個女同學愛穿花衣裳,被她斥罵為“資產階級臭小姐”;曾因為一個男同學把弄髒了的饅頭扔掉,被她說成是“剝削階級的孝子賢孫”,“忘本”;當這個“汙糟”聽到柯碧舟想當大文豪的傳話時,她當即在全班掀起了一個批判柯碧舟的“運動”。“汙糟”說柯碧舟出身於反動家庭,是個走“白專道路”的典型,像這種人掌握了知識,只能是以知識向黨要挾,繼而復辟資本主義。儘管這個“運動”被黨支部和教導處察覺,及時阻止了,也沒在其他師生中產生影響,柯碧舟又不服,最後弄得不了了之。但當“文化革命”開始,“汙糟”造反當權,在造反隊、革委會里都當上了常委,負責畢業生分配時,柯碧舟就遭了殃。“汙糟”以政治教師、班主任、造反隊頭頭、校革委會常委、畢業分配小組組長的五重身份,給柯碧舟寫下了一份評語。這評語,學校裡統稱品德評語;社會上叫鑑定。柯碧舟並不知這鑑定上究竟寫了些啥,但是聽訊息靈通的蘇道誠說,就因這份評語,他被劃為九個內控物件之一。換一句話說,也就是全縣最壞的九個知青中的一個。哎呀,這些情況說它幹啥,也許,敏感的杜見春聽了會誤以為我在有意識地解釋哩,乾脆不說吧!可不說,
還能找些什麼話講呢……
雪地上響起了腳步聲,步子踏實而輕盈,沙沙沙地,一直響到集體戶門口來了。
柯碧舟猛地轉身,急遽地跑到灶屋裡,開啟兩扇梓木板門,杜見春站在門口,穿著軍大衣,手裡拿著一沓紙,鎮定地盯著他。
又下雪了。風挾著雪片飛進門來,杜見春莊重的臉凍得通紅,兩肩上滿是白絨絨的雪花,頭髮上也沾了星星點點晶亮的雪粒子。她瞅了柯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