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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坐在這個地方,是一年中最冷的那段日子,一眨眼天又很熱了。

許添誼縮著坐在臺階上,或許是天太熱了,他不停地冒汗。汗從額角流下去,鹹濕眼眶,像大片的眼淚徑直流暢地滾下去,被衣領吞沒。

當時寧嘉瑋常偷家裡的錢出去打牌喝酒,每次都要摔很多東西,于敏不會揍他,但寧嘉瑋會。最後一次,于敏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癱坐在地上。寧嘉瑋盛氣凌人地站在她面前,像座危險的塔。許添誼害怕寧嘉瑋打媽媽,情急之下,狠推了一把背對著他的男人。

剛上幼兒園的小孩,輕得像紙片。寧嘉瑋果然轉變了物件,掐著他的脖子,將他摜到牆上。鼻血像擰開水龍頭那樣順暢地流下來。

當時許添誼希望自己能儘快強大,然後能夠在這種他無能為力的爭執中保護媽媽。所幸于敏勇敢地選擇了離婚。

但與此同時,也有些東西被真正、永久地改變了。

許添誼想到關羽刮骨療毒的故事,說是為徹底祛毒,刀刮在骨頭上錚錚作響。

他認為或許自己也得剜去一塊肉,或生刮掉身上某種毒素,才能徹底擺脫寧嘉瑋的影子。如此才能解釋,為何現在於敏一看到他就心生厭煩。

他不知道怎麼走去正確的路,因為他就是錯誤的本身。

頭上方籠出片陰影。「你在幹什麼?」賀之昭問。

第16章 一般吧,你也不在

許添誼一驚,沒抬頭。他假裝不耐煩地舉手擦汗,擦完卻不收手,只將臉整個地擋住了,悶聲悶氣道:「乘涼啊,怎麼那麼熱!」

腦袋上面傳來包裝紙淅淅索索的聲音。然後嘴唇冰了冰。

賀之昭將那支鹽水棒冰拆了,塞到好朋友嘴裡,然後背過身順勢坐上了臺階。兩人挨著,一時無言。

許添誼的注意力被轉移了,他慌忙舉穩棒冰,下意識又咬了口。然後于敏的話又驟然重浮現在心頭。

他擦了擦汗,含糊對身旁人說:「你坐會……別走。我有話問你。」

「好。」

「你覺得……我煩人嗎?」許添誼盯著地上的螞蟻,聲音也像螞蟻走路那樣小。

「不煩人。」賀之昭奇蹟般,聽得一清二楚,答得三青四綠。

「胡愷在哪?」

「嗯?」

「胡愷!」許添誼咬著棒冰,惡狠狠加重了聲音。

「哦。」賀之昭恍然,「他不在這裡,回家了。」

「好玩麼?那天。」

賀之昭認真回想起胡愷來玩的那天。實際上比較無聊,他也沒怎麼跟著看《七龍珠》,大部分時間都在旁邊做數獨,然後疑惑今天許添誼怎麼回去得這麼早,可能家裡有急事吧。

到姜連清快下班回家時,一個電話打來了,是胡愷媽媽。原來這小子出去玩竟然沒向家裡報備,偷了錢包裡唯一一張二十塊,再留了張語焉不詳的紙條就獨自出門了。

這下電話裡挨一頓酣暢的罵,硬是被喊了回去吃晚飯。

身旁人不言不語,讓許添誼忍不住傾過身,著急催促道:「快講話!好玩嗎?」

「一般吧,你也不在。」賀之昭答,「不是非常好玩。」

許添誼重新屁股沾回臺階,沉默地咬了口棒冰,終於嘗出是什麼味道的。他再咬了口就又遞了回去,賀之昭便接著吃了下去,十分自然的樣子。

許添誼擦了擦額頭的汗,終於忍不住道:「你……不能……」他越說越小聲,像蠟燭熄滅時逐漸消散的那縷煙。

「你說什麼?」

「我說!」許添誼惱火,硬著頭皮提高嗓門,臉紅不知是因為臊還是熱,「你以後,不能有胡愷了……就……不找我玩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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