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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了電話,開啟檯燈,她愣了好一會。
人生苦短也就算了,有時候苦短的人生還潦草得如同天邊一閃而過的雲,片刻消失,連一點蹤跡也沒有留下。
聽白大仞說,安老頭年輕時候痴迷音樂,組隊泡吧,組隊演出,但凡和音樂沾點邊的人都是他朋友。他又窮又大方,自己兜裡沒幾個錢,還經常支援無家可歸無錢可花的朋友。他老婆氣得離家出走,把還是孩子的安青丘丟給他養。
安青丘被耳濡目染得也一頭扎進音樂這個巨坑,爸爸在臺上演出他就在臺下鼓掌吶喊,學習成績差得一塌糊塗,高中沒畢業就休學在家,發誓要做出最牛掰的專輯,搞出最牛掰的樂隊,實現父親一輩子都沒實現的願望。
唐梨不知道程廬如何和安青丘從結識到熟稔,到生死之交,再到陰陽相隔,但她可以想像,在某處狹小的空間內,剝落的牆紙和黝黑的地面絲毫掩蓋不了他們滾燙的熱情,他們會苦惱,會煩躁,會發脾氣,但他們會因為想到一句特別的旋律而激動,會因為得到一個演出機會而歡叫,所有表面上看起來貧乏的物質,都變成了無關緊要的背景。
趕到殯儀館時,安老頭已經被收拾地妥妥噹噹,安安靜靜地躺在水晶棺裡。偌大的靈堂內零星擺著幾個花圈,上面寫著程廬、白大仞、古漳、謝曼琪還有安老頭的姐姐和外甥敬上,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冷清又孤獨。
也是,安老頭孤苦伶仃,老婆跑了,兒子死了,最後送他走的時候只有這幾個人。
殯儀館內死寂一片,時不時有隔壁的哀嚎聲響起。唐梨一身黑色,默默跪在靈前燒紙。
身後腳步聲響起。唐梨猛然轉身。
不過幾天不見,程廬好似更憔悴了。胸口那朵小白花越發襯得他臉龐消瘦,眼眶裡充滿血絲,看到唐梨的那一瞬,唇角扯了扯,到底一個字也沒能吐出來。
唐梨起身,走過去輕輕抱住他的腰。
程廬鼻頭一酸,忍不住把下頜藏在她的肩窩裡。
深冬冷風蕭瑟,拼命從門縫裡鑽進來。兩人就這麼抱著,抱著,誰也沒說話,卻又好似說了很多話。
白大仞在旁哭得稀里嘩啦。
「以前啊我爸媽反對我搞樂隊,我沒錢買吉他,是安叔打工掙錢給我買。」
「沒錢吃飯,是安叔給我們做飯。」
「哪怕我們寫的歌再爛,安叔也說好。」
「安叔最後說不出話,但他肯定生我的氣。我好好的一雙手,再也不摸吉他,只會換尿布。」
他伸出那雙比臉長得好看的手,不住地抽噎著。
「安叔,你說人咋就這麼難啊。想做的事全做不成,不想做的事一件又一件,怎麼做都做不完?!」
孤寂的冷,伴著白大仞的哭泣聲讓整件事變得格外難以忍受。不知名的鳥兒站在門外的樹上聒噪著,一聲催一聲,好似催著人趕緊來,趕緊走,趕緊奔赴山下煙火氣的鮮活世界,但你總歸會回到這裡,哪怕生前身軀和本事再大,也只佔用小小的一個盒子。
唐梨推開程廬,仰臉擠出一個笑,「等我。」
程廬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伸手想攔,卻沒攔住。
唐梨疾步走出去,掏出手機給古漳打去電話,「快,老孃要整事,整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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殯儀館從沒有安寧的時候。每時每刻就有剛剛去世的人被送進來,緊跟著的是一群痛不欲生的親朋好友。有人強撐著精神跑上跑下購買各種服務,有人麻木地枯坐著不知道在想什麼,還有人哭得拉長了音跟唱歌似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人們不願意輕易碰觸的畫面。
火葬室外排隊的不是活人,而門口的電子螢幕上閃爍的也不是活人的名字。
某某某,已火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