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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歲,我們才十六歲半到十七歲。他這個人按現在話說就是不講衛生,生活非常頹廢。他身上有三軍:蝨子被他稱為陸軍部隊,臭蟲是裝甲部隊,跳蚤是航空兵。我先說我怎麼長的蝨子,我最早長蝨子大概(是)去了一個月後,有一次開討論兵團戰士的會議,結果有一個蟲子爬出來,我開始小心地把它拿下來問老職工說,大叔,這是什麼東西啊?他一邊抽蛤蟆煙一邊看著我,說“蝨子”,我一聽就有點蒙,我竟然長蝨子了!結果他說“不長這玩意沒人味”,當時我突然就覺得原來人味是可以這樣解釋的,這是我長蝨子的經歷。那麼壺蓋同志呢,長了很多蝨子。但是這個人嘴不好,他永遠是每天都要招惹某一個人,給人招惹急了人家就打他。他很瘦弱,也打不過人家,但是他有辦法,他自己住在一個角落,有很多箱子給他圍在那,不是你白天打了我嗎?他晚上就開始清點三軍:抓蝨子、找臭蟲、抓跳蚤,他把所有東西都找好了抓一把然後就開始找你。這種時候你不是睡著了嗎?他被子一掀“譁”一把丟進去了。所以這個人我們後來是不管他再招惹也不敢打他了,我們對他是又愛又恨。後來想到他歲數大,他那時候肯定不懂“思春”這個詞,我們就覺得他年齡到了應該會想要戀愛了,於是我們就給他偽造了一封情書,說王某某,你這小夥真不錯,俗話說澆花要澆根,澆(交)人要澆(交)心,我什麼什麼,如果你喜歡我,五天以後在營部供銷社門口咱們倆相會。大概就寫了這麼一段。
魯豫:那你署誰的名字呀?
鄒靜之:沒有,那時候最流行的名字叫“知名不具”,就是你知道我的名字而我不寫,這叫“知名不具”。然後把這個情書偽裝好了以後就擱在他鋪上,我們就在那一邊打牌一邊等他回來。等他回來就看他把信拆開了,一讀,突然就那種激動地讀著讀著躺下了。我們就站起來看,發現他還在讀,讀完了躺下,想了一會坐起來又讀一遍,讀得特別激動。但他那激動又不表現出來。在以後的幾天,我們宿舍完全就改變了面貌,他把所有的衣服全脫了,挨個兒煮了一遍,結果煮完以後他就沒衣服穿,所以那幾天就看著我們男生宿舍有一個赤身裸體的壺蓋整天圍著爐子在那轉,在那煮衣服,再然後就是洗澡,他把自己修理得非常潔淨,一直到那天中午。結果這事就傳出去了,到一點的時候我們吃完飯就看所有宿舍的視窗男男女女全站滿了人,都看壺蓋穿著將校呢的衣服,穿個懶漢鞋,零下三十多度,戴著一雙皮手套,天下著大雪,他就踩著雪到供銷社門口去了,就在那站著,多冷啊,戴皮帽子都凍耳朵。剛開始我們看得特別高興,終於成功了,就在宿舍裡笑,但是過了十分鐘、十五分鐘的時候我們就有點看不下去了,覺得特悲壯,他一個人這麼執著地在等一個莫須有的人。最後我和燒雞就都坐不住了,說別再把他凍壞了,就把後窗戶開了跑出來追到他那,結果他說你們別來,到時候人家不敢來了。我們說沒有這事,壺蓋,咱們回去說。他說不行,我得等。最後我們就連拖帶架把他架回家了,架回去之後我們只能承認說這封情書是我們編的,他終於相信了,結果他把一瓶草籽酒喝光以後大睡了幾天,再後來的生活就又開始頹廢了,蝨子跳蚤又來了,三軍又開始照長了。所以我那時候覺得其實人家活得好好的,活得挺有追求的,我們這些人就是有點無聊了!
魯豫:你那會不也有追求嗎?你那會兒能給人講故事還能編故事了吧?
鄒靜之:對,那個時候沒有文藝生活,所以生活非常枯燥,每天晚上我只要一坐下來,這幫人的香菸就像飛矢一樣往你身上扔,為什麼呢?為了讓你講故事!每次該講故事了,大茶缸也給我沏好了擱那,然後我就開始講,就著一盞油燈,三十多個小夥子,只要你剛想要不講,“啪”地煙就又扔過來了。你前面像歸塄一樣歸著很多香菸,到最後沒的講了我就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