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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鈞父親乃是祖父單傳嫡子,但卻從未歷過大戰。他年輕時雖也隨諸位堂伯叔公輾轉四處州郡,但最險峻之時,也不過是平了一次金城附近的民亂而已。如今他年事已高,自卸任金城大營主帥後,在京中久居已經十數年。本朝歷來武官世家,只要子弟仍在邊關擔任要職,其父母妻女便由朝廷養在京中。雖是恩典,也為了制約。今上雖然溫厚,倒也未曾廢了這一條祖訓。所以顧鈞父親雖已告老,卻不得回鄉。也因此緣故,父親為他結這門親事,究竟是偶一為之,還是大有深意,實在令他猜不透。
不僅如此,他這裡煩心事還有一件。前幾日,城外營中頻頻傳來將士得了癔症的訊息。初時他也不甚在意,因他親自去探視過患病之人,倒是與父親年輕時所歷的那次民亂之因甚有相似之處。好在當年跟隨的幾個老軍醫還在,也知道處置之法。只是後來感染之人,竟漸漸地有了百餘人之多。隨軍大夫雖然衣不解帶仍是來不及布藥施救。顧鈞雖一向不願驚擾當地百姓,但事已至此,未免釀成大禍,也只得挑了幾個平日行事懂得分寸的心腹到城中醫館,將大夫們盡數請來醫治。自己也索性離了城中營所,只宿在城外,也是穩定人心的意思。
這一日天剛亮,他照例開門議事,見幾個派去的人辦事妥帖,甚為滿意,便叫他們無事可自行散去,卻見有一人似是欲言又止的樣子。顧鈞知道他素來謹慎,便等其餘人等都退下了,單獨招他近前問話。那人作難色道:&ldo;我昨日見邵將軍從城中帶回來一名女子,親自審問了一夜。倒是未曾聽見拷打,只是想必是沒給吃食。這將將已經是一夜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是何罪名。某想著將軍叫我去請大夫們來,尚且關照好聲好氣,只言說利害,不必勉強。這邵將軍這般行事,又不明言事由,豈不違背將軍素日裡的規訓?&rdo;
原來因自己這幾日不在城中主事,顧鈞便每日令副將邵用到城中巡視後再回來理事。顧鈞聽他這樣說,便知定是邵用巡城時又抓了投機倒把哄抬物價的商販之類。對於邵用為人,顧鈞是知道的。他本出自京中世家,自幼家教甚嚴,從未聽說過有不檢點處。且邵家雖然並非是顧家舊部下,但邵用只長了顧鈞幾歲,且初入行伍便是在鬼方主事,因此諸般事情,顧鈞仰賴他倒多過父親留給他的幾個舊部下,也算是自己親自培植的心腹。他素來為人又嚴肅,所以在其他顧家舊部及其子弟那裡,頗有些格格不入的意思。不過顧鈞也明白這軍士說得頗為在理。老百姓見光天化日之下,將官為首,無故當街抓了個民婦,難免要議論紛紛。因此顧鈞心裡雖然並不以為大事,但也即刻就往邵用那裡去了。
程吟在邵用這裡一夜,其實並未如何受大折挫。邵用並手底下幾個兵士盤問了她一夜,她只堅稱自己因家道中落,正打算去國投親。只因到了駝城後,身體不適,又尋不著大夫,便想著要買幾副發散的藥去去寒,哪知道就犯了忌諱。她絲毫未提及鍾回,只因怕自己終不得脫身,反而連累了他。且她觀這邵將軍,雖是行伍中人,行事卻並不怎樣粗魯。自己一口咬定並未說謊,他必定拿她無法。
邵用這裡,只因她行動舉止,像是大家出身,可穿著打扮又甚是貧寒,再者雖此時餓了一夜雖有些虛弱,當日拿住她時卻並無絲毫病色,便一分也不願相信她所言。此地雖已太平了幾十年,但因魚龍混雜,也不防就有人另有它圖,在此伺機作害。顧鈞曾數次在他面前提及朝中情勢。他在這裡,一心一意只有這個上司,倒是比顧家人還要忠心不二。因此遇上程吟這樣可疑的,哪會掉以輕心。此外營中近幾日來也並不太平,顧鈞雖並未透露這癔症的底細,但他聽幾個老軍醫議論,都意指恐怕並非天災,而是人禍,是有心之人作祟之故。所以當日他得了巡視城防的命令,便格外留心行動可疑之人。但雖如此,邵用畢竟並非一般空有蠻力的赳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