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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淚了。爺爺說:“我家在那邊能分五畝多田嗎?有這寬的屋嗎?天下農民是一家,住哪裡不一樣。死在西村就死在西村,到處黃土好埋人。”
分給我家的房屋是一座獨立的明三暗五的土磚屋。所謂明三暗五,就是在外面看是三個開間,走進裡面有五間。我家前面不到兩丈是一座祠堂,叫梓玉公祠,住了七八戶人家。我家的地面比梓玉公祠的地面高出十六個石砌踏步,可是屋面並不比梓玉公祠的屋面高。梓玉公祠西邊有一口三四畝的水塘。水塘西邊有個和水塘差不多大小的菜園。菜園西邊是一座地主莊園,當地人稱之為“花屋”。大概是四周的青磚牆壁上面有五顏六色的繪畫吧?大家把畫叫“花”,把畫畫叫“畫花”。其實這座“花屋”的正門上方赫然寫著“翼園”兩個大字。“花屋”裡面住了二十來戶人家。“花屋”的西邊還有幾棟矮小的老土磚房屋。“花屋”與老土磚屋之間有一口冬暖夏涼的水井。這些房屋都是座北朝南。農民叫地名屋名是很有意思的。西村共有一千多人口,我家附近這幾座房屋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這幾座房屋又有叫法。我們一家人叫“花屋”和梓玉公祠“下頭屋裡”。“下頭屋裡”的人叫我家“上頭屋裡”。叫梓玉公祠“祠堂裡”。水井西邊的叫“老屋裡”。
我們這一片房屋的後面也是北邊有一座平緩的土山,沒有名字,就叫“後頭山裡”。山上沒有石頭,只有一層豌豆大小的石子,浮在黃土上面。山不大,大人說,繞著山腳走一圈五里路。山上幾乎全是松樹。人走進樹林中,松樹的清香一陣陣灌入鼻孔,很好聞的。一陣風颳過,樹枝發出唬人的呼嘯。最大的樹大人雙手抱不過來。我和鄰居家的孩子在山上撿柴,玩耍。年齡大些的男孩都會爬樹。他們爬到樹上,把樹枝折斷丟下來,拖回家去,曬乾了就是上等的柴火。不過他們也是有危險的。危險不是從樹上掉下來,而是被不認識的大人抓住,搶了揹簍,有時候還剝了衣服。爺爺說那些搶揹簍、剝衣服的男人是公家的人,他們是管理這座山的。我是真正的撿柴,撿樹上掉下來的松球和枯枝。我也嘗試著爬樹。我只能爬碗口大小的,還不能爬很高。奶奶不准我爬樹,說磨爛衣服倒是小事,從樹上掉下來會摔斷腳手的。松樹下面有蘑菇,我們叫菇子。我撿回菇子,爺爺分得出哪個能吃哪個不能吃。松樹的針葉上面還有蜂蜜。我經常在矮小的松枝旁邊扯下針葉,吮吸根部的蜂蜜,比砂糖還甜哩。
我們的房屋的前面是一片平坦的稻田。田壟中有一條兩三丈寬的小河。小河緩緩地從太陽落山那邊流來,向出太陽的方向流去。流過南衝橋不遠,有一座河壩,叫新壩。河水從兩丈多高的壩上滾落下去,隔一里多路遠都能聽到雷鳴般的響聲。
我的爺爺是駝背。從我記事起,爺爺就不能幹重活。我家有製作豆腐的傢什。爺爺在方圓兩三里賣豆腐。用豆子磨漿的叫豆腐;用米磨漿的叫米豆腐。爺爺總是囑咐媽媽,磨完豆腐把磨盤洗乾淨後要趕緊豎起,以便磨盤快點晾乾,方便鄰居來借磨盤磨麥子高粱什麼的。爺爺說,碗筷家家有,磨盤卻是稀有物,不要嫌厭人家。爺爺是個憨厚的老人。他賣豆腐既收現錢,也允許賒帳,還可以用大米或麥子兌換。他喜歡跟熟人講故事和笑話。經常有人嘲笑他:“三爺,掉了什麼寶貝在地上呢?”爺爺就笑:“一地的錢呢。你們直著個懶腰看不見的,我都撿了。”有時候他離開豆腐擔子跟熟人說笑久了,有人就哄他:“三爺快來看,你只顧扯談,豆腐叫狗吃了!”爺爺就說:“莫打岔莫打岔!我正在跟他爭不清呢。我說曹操八十二萬人馬下江南,他硬說有八十三萬。一萬人馬還沒爭清楚呢,哪有心思管幾塊豆腐。”有人又說:“三爺,我老是替你擔憂呢,你死了哪有那樣的彎彎棺材給你睡呢——把你上半身放平了吧,你的腳會翹起;把你的腳擺平了呢,你的上頭又會坐起來。”爺爺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