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哽咽驟然激烈起來,激烈成了斷斷續續的號啕。捂著陳文德的眼睛慢慢仰起頭,小武淚流滿面地也閉了眼睛——死了,竟然死了!
然後以這捂眼的姿勢垂下頭,他的肩膀開始顫抖。還是回來晚了,還是錯過了。他氣息紊亂,瘋狂喘息,直到喘出哭腔,喘成哽咽。這是養他成人的人,死了。就這麼毫無預兆地,死了!
然後,他的嘴角隱隱上翹,他的號啕漸漸變了節奏。
小武戰慄著伸出手,輕輕摩挲了陳文德的眼皮,摩挲了一下,陳文德不閉眼;摩挲了兩下,他依然不閉眼;於是小武把牙一咬把心一橫,捂住他的眼皮狠狠向下一揉一按!
淚流滿面的哭相忽然變成了淚流滿面的笑顏。他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後合東倒西歪,老天爺竟是這樣地厚愛他啊,他的孝子做到頭了!上氣不接下氣地俯下身,他低頭和陳文德貼了貼臉,然後搖晃著爬起身,一邊狂笑一邊轉向了茉喜。
陳文德睜著眼睛,是死不瞑目。新日子就在眼前了,這個時候讓他死,他怎麼可能瞑目?兩條胳膊還保持著張開的姿勢,在被碎石擊碎頭顱的一瞬間,他剛好嚴密地護住了懷中的茉喜。
茉喜靜靜地看著他,沒有人指教她,可是在一剎那間,她忽然明白了小武的心思。明白了,但是不動心也不動情,只默默站著,等小武笑夠、笑完。
小武怔怔地轉了身,緊接著像如夢初醒一般,甩開包袱向前邁開大步,踢著積雪衝到了屍堆前方。彎腰伸手使了蠻力,他不管不顧地推開了上方几具屍首,然後看到了趴伏在地的陳文德。望著陳文德的後腦勺,他雙膝一軟跪在雪中,扳著肩膀將陳文德翻了過來。
從來不失態的小武,偶爾失態一次,也非常短暫。
茉喜姿態僵硬地抬手向旁一指,“死了。”
狂笑很快被他收斂成了微笑,是悲喜交加的微笑,非常剋制,只笑在了嘴角眉梢上,喜是真的,悲也是真的。這樣的悲與這樣的喜一起夾攻了他,讓他幾近瘋狂,可是和茉喜一樣,他能挺住,他還能忍。
小武直直地盯著她,狹長的單眼皮下,黑眼珠子黑不見底,兩道光射出來,從他的眼中,射進她的眼中,“死了?”
將地上的皮箱提起來放到茉喜面前,他簡單地吐出了一個字:“錢。”
茉喜張了嘴,發出一夜一日以來的第一聲,聲音嘶啞,結著寒冷的冰碴子,“死了。”
茉喜一點頭,“嗯。”
小武沒戴帽子,滿頭滿臉都是雪,兩道眉毛和兩排睫毛也結了霜。春雪是凍不死人的,他一路走得熱氣騰騰。扛著包袱站在茉喜面前,他騰出一隻手抹了把臉,抹去了滿面冰霜,抹出了一張通紅的新鮮面孔。看著剪了頭髮換了男裝的茉喜,他先只是喘氣,等到把氣喘勻了,他直通通地開口問道:“他呢?”
小武直起腰,又說:“他死了,你跟我走吧。”
是小武!
茉喜淡淡地笑了一下,“我不跟你走,從今往後,我不跟任何男人走。可是如果你願意,你可以跟我。”
那是個活動的人影,一步一步走得高抬腿深落步,在深雪之中連滾帶爬。朝著茉喜的方向停頓了一瞬間,人影隨即繼續前行,一直走到了茉喜面前。
小武也笑了一下,“好,我跟你。”
又連抓了兩把雪填進嘴裡,她顫巍巍地蹲起身,又顫巍巍地站了起來。穿著襪子的兩隻腳深深踩入雪中,她仰起臉,看到了遠方雪地上的小小人影。
茉喜舉目望天,看天是黑的,雪是白的,烏雲邊緣有光,雲上彷彿馱了無盡的火。
都死了,只有她一個人還活著。真是能活,怎麼著都要活,死了都要活!抓起一把積雪填進嘴裡,她逼著自己往下嚥。積雪帶著土與血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