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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情緒她似乎也曾有過,細細一想,又不盡相同。但那股滔天怒氣無從發洩,大抵就是這個模樣了。
聞言,高成淮神色一窒,心潮徒然起伏,開口竟連一個「是」字都答不出。
這些天,東宮近臣都在隱晦賀他肅清政敵,個個皆含笑意,他看著卻莫名有些煩躁,沒留多久便都打發了。
若說痛快,自然是謊言。
他其實並不在意樾王下場如何,他看重的是這道旨意背後,父皇的心。
念及此,冰玉一樣的指節在膝頭曲了曲,面上掛出一抹解嘲的笑,沒有說話。
半晌,他忽轉話鋒,無緣無故對薛翦說道:「舅舅很疼惜你。」
聲音輕飄飄的,反令薛翦的心猛地搏動一下。
就見混沌紅光之後,經年積攢雲霧的眼眸駐留在她身上,帶了從未表露過的艷羨。
「你離京的第二年,羅將軍在臨州剿匪屢敗,舅舅心急,病了數日未曾上朝。我知道他是擔心你,哪怕有疾在身,也毅然決然地去了臨州。」
一席話聽畢,薛翦呆怔些時,忽覺鼻尖一陣酸澀。遲鈍地想起她初回京的那一日,爹爹曾說過,倘或不是娘阻攔著,他早將她抓回京城了。
那時並未多想,哪知他當真去過臨州。
高成淮看出她的心思,輕笑道:「我那時問過他,為何沒將你帶回京城。」
復以一種極溫柔的口吻續言:「他說翦兒性子烈,在外磨一磨也好。」
卻沒什麼蹉磨之意,只不過想順著她罷。
外面雷雨未止,偶然劃過一道閃電,耀在殿門上,乍如白幕一般。
薛翦沾濕的袖擺籠在指下,已不像來時那樣冷,微鬆了松,進而移過目光,望向令人陌生的太子。
蹙眉沉思了一會兒,忽然明白他為何會召見自己,眉心舒展,用只有二人能依稀聽見的聲音問了一句:「陛下讓您傷心了?」
似乎是順著焚香一路飄到耳畔,虛渺若無。
不及他回應,薛翦便緩下聲道:「殿下今日與我說的這些,爹爹從未對我提起。」
「那年確是匪徒橫行,師父將我安頓在附鄰小城待了數月,直到一切平定方才返回。該因如此,我不曾在臨州見過爹爹。」
「若非殿下相告,我大抵這輩子都不會知曉有此一段往事。」
語頓良久,薛翦大膽又清越的聲音響了起來。
「陛下他興許也有什麼未與人說的真心。」
高成淮面色驟然一變,跟方才相比,多了兩分震愕,不知是為她所言,還是為她。
自記事起,父皇對他的態度便是時寒時熱。好的時候,他能坐在父皇席邊與其執子對弈,哪怕那時愚鈍,父皇也總耐心地教導他,溫斥兩句不可優柔。
後來他長大一些,馭下不再慈善,卻又哪裡觸到父皇逆鱗,每每冷目相待,尤其不滿。
但對樾王,父皇鮮少赤目。
所謂天子真心,就算有,多半也不是給他。
無人啟唇,殿堂裡安靜極了,除了淺薄的孳孳燭聲,便是勁風敲打金簷。
未知過了多久,從上首傳來一句沉柔的:「你可願進宮來?」
「我不希望每次找你,都要借母后之名。」
薛翦怔了怔,萬沒想到太子會有此一問。
其實之前的宮宴,太子幫她訓責嘉陽以後,也曾說過類似的話。
——本宮對她們無意。
——但父皇之命,本宮不可違。
像與她解釋什麼,又像對她暗示什麼。
僅此兩句,如長風灌體,令彼時的她心頭微顫,隱隱簇生一株悸動,不消須臾,就被她利落地斬在苗尖。
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