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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臥房裡支的那張竹床上。睡到半夜,隔壁臥房裡忽然傳來一陣哭喊,是珠娘。
他被嚇醒,忙起身要過去看,卻被他娘一聲喝住,讓他莫管,繼續睡。他娘則點著了油燈,端著出去,拉上了門,走到珠孃的臥房裡。他豎著耳朵聽,珠娘仍在哭喊,而且聲氣越來越慘,像是得了急痛病症。隨後,他聽到腳步聲,兩個人的,似乎是他娘和珠娘去了後院茅廁,珠孃的哭喊聲又從茅廁傳來。好半晌,才停了。珠娘回到臥房,他娘也推門進來了,只說了聲:“你張著眼瞧什麼?娼婦偷吃醃肉,害了肚子。趕緊睡。”之後,珠娘那邊果然安靜了。
第二天,他清早起來,卻沒見珠娘端洗臉水來,廚房裡也沒有動靜。他娘則坐在小凳上,面前擺著一隻竹匾,正在揀豆子。全看不出有什麼異常。他心裡卻覺著不對,想起昨晚的聲響,忙走去後院的茅廁,朝坑裡一看,糞土裡混著些血跡。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掩埋了。他拿過鐵鏟,小心翻了翻,果然翻出一樣東西,血糊糊、軟滑滑的,似乎是肉團。他嚇得一顫,但心裡隨即一冷:這是胎兒,只是還沒成型。
他頓時明白了娘為何這麼厭恨珠娘,珠娘未嫁之前就懷了身孕,所以他爹孃才急忙忙把她賤嫁給了我。昨天那羊婆,是給娘拿來了墮胎藥。
他用鐵鍬重新掩住那肉團,心裡卻一陣陣悲涼,活這個人做什麼?從小到大,似乎什麼好的都輪不著自己。自幼就沒了爹,在家始終得小心,不要惹娘罵;從了軍,又得受將校節級們百般刻薄;最終竟淪為一個廚子,整天煙熏火燎,替別人掙銀錢;如今,總算娶了妻子,卻是這樣一個……他本要像娘一樣罵一聲“娼婦”,但想起珠娘那慌慌怯怯的樣兒,終於還是不忍心。自個兒在廁所裡,悲嘆一陣,自傷一場,流了幾點淚,擦乾了,才去了前面。
珠娘在房裡躺了兩天,第三天清早,曹廚子起床走到前頭,一眼看見珠娘在掃院子,人似乎瘦了不少,臉色更是蠟黃。曹廚子剛要心疼,隨即想起茅廁裡那團血肉,心腸頓時冷下來,扭過頭不再看他。
珠娘見他出來,忙把掃帚擱到牆邊,拿起銅盆,快步進了廚房,不久,端著半盆水出來,放到了牆邊的小凳上。而後又抓起掃帚繼續去掃地。她始終低著眼,不敢看曹廚子。曹廚子過去伸手捧水洗臉,水溫溫的,正好。
這時他娘也從臥房走了出來,一眼看到,頓時喝罵起來:“雀兒都曉得避讓人,你那對糟豆眼生來做什麼的?丈夫在洗臉,你卻在旁邊掃地,這是恨他使喚你打水了?還是想用灰塵嗆死他,你好去外頭尋野漢子?”
珠娘忙停住了手,曹廚子聽到,特意放慢了手,慢慢洗著,洗好之後,也不用帕子拭,一邊甩著手上的水,一邊瞅著珠娘。珠娘執著掃帚,一直低著頭候著。曹廚子自小老實懦弱,從沒欺負過誰,這時,心底卻忽然湧起一陣惡意,這樣的婦人,不欺負做什麼?於是,他嗽了嗽嗓子,做出大模大樣的聲氣:“還不趕緊給我拿帕子去?”
珠娘聽後,微有些驚訝,抬頭看了一眼曹廚子,那神情似乎在問:你也這樣?
曹廚子頓時有些惱:“沒聽見?拿帕子給我拭乾淨!”
珠娘重新低下眼,忙走到牆邊又擱下掃帚,從堂屋木柱的釘子上取下擦臉帕子,快步走到曹廚子身邊,卻猶豫起來,不知道是遞給他,還是替他擦。
“還等什麼?趕緊給我拭乾淨!”曹廚子微伸了伸脖子,抬起下巴。
珠娘小心湊近,把帕子展開,鋪到手掌上。曹廚子頭次留意到,她的手指這麼細巧,柔白中微微泛著紅,襯著娶親時才換的雪白新帕子,極悅眼。珠娘託著帕子又猶豫了一下,才小心伸到他臉上,輕輕擦拭。她的手腕蹭到了曹廚子的下巴,一陣柔膩,曹廚子頓時渾身一酥,響響吞了口唾沫,臉也隨即漲紅。他忙閉上眼睛,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