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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有敵人鐵騎數十萬眾黑壓壓而來,一時之間招架不住,小嘉與程元皆被挑下馬去,踐踏成泥。她頓時目眥欲裂,只覺肝膽俱碎,人間苦楚莫若如此,身後有人幽幽道一聲:“你好狠的心,也不拉我一把?”她只覺這聲音熟悉已極,只怕又是哪位夫君遭了不測,雖覺背後猶如萬丈懸崖,掉頭一顧便是粉身碎骨,也生生掉轉頭去,卻原來是南宮南,胸中塊壘略松得一鬆,便見得他舉起半殘的血淋淋的手臂來,目中詭異之色甚濃,只管盯著她訴道:“若不是為了救你,我又焉得能送了命去?”她心中油煎火烤,只恨不得剖出五臟心肝來給此人瞧上一瞧,以證自己決無私心立志要將他置於死地。恰巧手中便有把小巧匕首,她竟想也不想當胸紮下,隻眼瞧著掏出一堆零散的血肉來,不無蒼涼指給他看:“呶,我的心早已碎得厲害!”豈知南宮南根本看也不看一眼,冷冷道:“誰又要你的心來著?”
她只覺此語震得她耳膜生疼,需極力回想一番,“誰又要你的心來著?”捧著這一灘血肉模糊的東西,四五分裂,誰又能認得這是一顆滾燙的心?種種人事狀如馬燈走轉,各個夫婿皆是怨憤不已,遠遠瞧著她也不來搭救一番,只餘她沉淪在這人世苦海不得往生……那戰場慘狀似又是經年之前的舊事一般,撕裂般的痛楚雖仍在血脈裡遊走但表面已然結痂,只餘她踽踽獨行在那天闊地遠的戰場之上如一縷孤魂一般徘徊。
她從來便知人與人相處極是不易,縱然親憐蜜愛之時千般好,反目成仇時也有萬般怨,她又做不得討好巴結之能事,一貫的直來直去的性子,不管與何人親密,到頭來還是暗藏了一樣心思,怕終有一日是自己空忙一場,就算那顆心結得痂來,撫摸半日亦感知不到半絲兒涼氣……她掏出自己的心來看著也覺漠然,忽然那空了的心腔之處有細細的疼痛湧了上來,越來越尖,越來越痛,既然無人得見,她亦懶得再忍,慘叫了一聲竟然睜開了眼睛……
睜開雙目的時候只感覺亮光刺眼,逆光立著一名面目模糊的男子,她尚在夢境之中未曾回神,只覺胸腔裡面那股疼痛還未曾壓下,輕抬了手臂撫摸胸前,感知到自己那顆夢中四分五裂的心居然還在胸腔裡面安然無恙,也不知是好還是不好,不由長舒了一口氣。
耳邊有人欣喜道:“可醒了!”語聲極輕,似怕驚嚇了她一般。
那逆光的男子半蹲下身子靜靜看著她,不發一語,見她呆呆看著自己,心思也不知在何處,竟然全無反應一般,不由長嘆一聲:“洛洛,不認得我了嗎?”說著拿布巾去拭她面上。她的聲音乾巴巴如鐵器硬生生颳著細瓷一般,難聽的要命,“你是誰?”
那人這次幾乎算得上苦笑了,輕聲道:“你流淚了,可是做了什麼噩夢一般?”
她反手一摸,只覺觸手冰涼濡溼,連自己也驚呆了。她向來極少流淚,流淚的次數曲指可數,此時醒來想要再回想前情只覺一片茫然,唯有胸腔之內空得發疼,連自己也一時想不起來因何而疼。
那人細心替她拭淨了面上淚痕,俯下身來將她緊緊摟在懷中,緊貼著她的面頰,似極為心疼般,連她自己也詫異這體貼溫情從何而來,一時間只覺人世極不可靠,自己從來便獨來獨往,若說這人作戲,卻真是盡心盡職,竟將擔憂心疼演得恁般認真。
她漠然的側臉去看面頰旁緊貼著自己的翠玉小冠子,再次遲疑的問道:“你到底是誰?這般俯在我身上?”
那人頭也未抬,似怕驚嚇到了她,語聲分明飽含苦意:“洛洛,我是華徹啊,你忘了麼?”
渾如晴天霹靂,前塵舊事紛沓而至,最後的小船之上她求助無門,萬念俱灰,只恨不得就此死去,以贖前罪,只覺胸口湧上一股腥甜,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