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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不料第四鹹嘆息道:“嗇夫,我今日實話實說,這貨殖風險太大,獲利極小,朝廷一改政令,先前居奇囤積統統白費。我整日夜不能寐,生怕犯禁被檻車鐵鎖抓走,思來想去,還不如安心種田踏實。”
“正好,今日便洗乾淨手,這貨殖,不做也罷!”
說著將那些五銖錢推了過來。
“你……”這下第一柳啞然,怎麼一個兩個都這樣,第五倫辭職不來做孝悌,如今第四鹹又要放棄貨殖,讓他一拳打到空氣上,拿二人一點辦法都沒有。
“但念在多年情誼,還是希望嗇夫聽我說完幾句話。”
第四鹹避席再拜,抬頭反問:“嗇夫,你多久沒離開過本縣了?快兩三年了罷?”
“你知道這外邊,成了什麼模樣?”
“一個字,亂啊!”
“我經常行走各縣,所見歷歷在目。”
第四鹹臉上露出了一絲恐懼:“庶民舉手觸禁,怨聲連連,豪右兼不了土地,暗暗切齒。加上水旱無常,今日涇水改道,明日黃河決口,蝗蟲也一年較一年多,有的地方甚至出現了人食人!”
“受災的百姓限於私屬之令,連賣身為奴婢都不成,只能鋌而走險去做盜賊。現在函谷關以東,到處是大大小小賊寇,少的幾十,多的上千。路上商賈經常被劫,休說賺錢,性命都難保。常安附近糧價越來越貴,十年間漲了五倍,而錢則越來越賤。”
春江水暖鴨先知,商賈行走各地,關心市價行情,比厚土重遷的農民甚至是尸位素餐的官吏,更能察覺各地的微妙變化。
第四鹹雖然不像第五倫那般,料定幾年後天下將大亂,但也明白,世道變得越來越艱難了。
“既然如此,吾等同祖同宗,就該抱團取暖啊。”
“恰逢族中出了第五倫這樣年紀輕輕,名望卻傳遍全縣的少年英才,應該高興才對。我今日觀他言行,應該也想聚合宗族,世人推崇孝悌仁義,他一人出頭揚名,對吾等都有利,豈能害他犯禁?”
第一柳只楞楞聽著,良久後罵道:“第四鹹,果然啊,連你也要背叛我家麼?”
他為何要打壓第五氏?當然是感受到了第五倫祖孫勃勃的野心,以及對他這“大宗”的威脅,家道中落是事實,但鄉中著姓的最後尊嚴,必須死死守住才行。
至於外面亂不亂,關他什麼事!這大新,還能亡了不成!
他只希望維持一件事:臨渠亂不亂,第一說了算!
第四鹹見自己話說到這份上,第一柳想的還是蝸角之爭,只覺得可笑。
難怪第一氏曾經何等興旺,到他這一代卻只能混到鄉嗇夫。而第五氏祖孫,不論眼光還是智慧都比第一氏強許多,第一柳是真的該讓位了。
而就在這時,鄉佐卻再度叩響了門扉。
“嗇夫,郡裡來人了!”
……
“郡府派人來到本鄉?”
第一柳和第四鹹都十分愕然,第四鹹不可思議地看著對方,低聲質問:“嗇夫,你不會已將這件事,告上去了罷!”
陷害第五氏的事八字還沒一撇,得多愚蠢才會這麼著急!
“不是我,我沒有。”
第一柳也愣了,他只跟有姻親關係的郡功曹通了氣,希望得到他支援,對方還沒回信呢,不可能這麼快派人來查啊。
這麼說郡府來人,與此無關?雖然列尉郡府也設在長陵縣城裡,但臨渠鄉作為鄉一級行政單位,除了偶爾遇到督郵巡視,甚少能和郡府直接往來。
除非……是出了大事!
第一柳也顧不上瞎猜了,讓第四鹹先回去,他整理衣冠,帶著鄉寺眾人抱彗相迎。
彗就是掃帚,正所謂“以衣袂擁帚而卻行,恐塵埃之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