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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斗人夏天沒有殺豬的,除非豬得了傳染病,即便是這樣,倘有一線救活的希望,主人也不會下刀。夏天殺豬,多是病豬,把肉放在鹽缸裡埋起來也會臭,這倒不是因為豬肉不好,而是夏天不是殺豬的季節,上街賣也賣不出去,夏天的鮮肉不好吃。有醃臘肉的人家夏天不會買肉,至於傳染病什麼的倒沒有人在意,至今沒有人聽說吃了傳染病豬肉得病的事,八十年以後,有米豬和口蹄疫之說,那時候玉斗人才對這類事講究起來。也有糧食少的人家入冬就把豬殺了空槽,剩下的飯菜和刷鍋水餵雞,至於窮得揭不開鍋的人家從不養豬,沒有早殺晚殺之說。保和堂的豬也不存在早殺晚殺的問題,在冬天的任何一天,保和堂只要想殺豬就殺,保和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從不斷醃臘肉。
喝臘八粥,吃醃臘肉熬白菜粉條,再喝兩盅酒,渾身上下熱烘烘的,白天一整天都口渴,上山打柴的人就用鐮刀撥開陰坡裡未化的積雪往口裡塞,那雪差不多已經結成冰凌塊了,含在口裡激得牙根子疼。
保和堂的東家在吃過醃臘肉和臘八粥之後肯定不會到野外去吃冰凌碴解渴,當然是坐在家裡喝茶。
在二太太喝茶的當兒,大太太來了,二太太讓綾子給大太太倒茶,大太太說在那邊喝過了,但還是下意識地端起茶碗來喝了一口,巴咂著嘴說,這花茶味就是香,你說這花兒到底是什麼花兒?
二太太說,不是說茉莉花茶嗎,肯定是茉莉花唄,聽許老爺子說這花山外才有。
其實二太太是聽大老爺說的,覺得提大老爺不妥,於是就安到許老爺子身上了。
大太太說話的當兒斜了眼睛看綾子,儘管綾子到保和堂來日子不長,卻已出落得像個人樣兒了,看了著實讓人稀罕,但是大太太這會兒心裡想的卻是哪一天給她點顏色瞧瞧。
綾子只管出來進去的忙著伺候,沒有留意到大太太的目光裡充滿了怨毒。倒是二太太覺出有點不對,想著可能是綾子哪一點做得不周到,於是吩咐綾子把作坊裡剛送來的上餜端一碟上來。
大太太說,甭價了,作坊不是一樣給我送了?這次的核桃酥比上次的好吃,加了芝麻粉,可這會兒吃不下去。
二太太說,那就嗑瓜子兒吧,早清剛炒的,脆香。
這時郭財媳婦已經把一碟炒瓜子兒端上來了。
嗑著瓜子兒,喝著茶,大太太跟二太太提起了辦滿月酒的事。
二太太說,嫂子你看著辦就行了,別鋪張得太大了,亂得慌。
大太太說,二兄弟不在了,這滿月酒還能辦得差了?那不是給人家笑話,保和堂還缺了東西,缺了酒嗎?
因為提到了二老爺,二太太心裡有些酸楚楚的,就把話岔開了,說,咋著都行,你看著辦吧,嫂子。現在二太太稱呼大太太嫂子已經習慣了,以前更多的是稱大太太。
大太太說,妹子只管用心養孩子,別的事你甭管。
二太太說,我知道,嫂子,讓你操心了。
這時候緞子來喊大太太回菊花塢那邊去,說是來客人了。
大太太說,這不,剛坐下,連屁股還沒熱,就喊來了。
到了臘月,保和堂的人客多,但大太太知道,除了官面兒上和生意道兒上的熟客,正經親戚倒沒幾個,既然大老爺讓緞子來喊她,自然不是平常混閒飯吃的那種人。大太太緊著從二太太屋裡出來,回菊花塢這邊來。
大太太沒進門,就看見堂屋的太師椅上坐著段四,八仙桌子上還擺著一盒點心一瓶酒,大老爺正在一邊陪著。
見了大太太回來,段四站起來賠了笑臉打招呼,嫂子忙著呢?這是一句閒著搭訕的話。
大太太說,哪兒忙?閒著沒事兒,哪像你們官面上的人,整天價忙大事兒。
自從上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