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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男孩左眼腫脹,無神的眼球凸出在眼眶外。

槍俠牽著騾子經過三個男孩,他朝牲口棚裡面望去。一盞昏暗的燈搖晃著。一個陰影跳動著,忽隱忽現,原來是個穿著工裝褲的瘦高個老人正呼哧呼哧地用大耙子把成堆的梯牧草叉進草料庫裡。

“嗨!”槍俠向他喊。

耙子停下來,馬伕轉過身,泛黃的眼睛掃視著周圍。“嗨。”

“我這兒有頭騾子。”

“你真走運。”

槍俠將一塊沉甸甸,打磨不平的金幣向昏暗處拋去。金幣落在陳舊,積滿細秣的砧板上,閃著光,發出清脆的響聲。

馬伕彎腰揀起金幣,眯眼看著槍俠。他的目光落在槍帶上,陰慍地點點頭。“你要把騾子留在這兒多久?”

“一晚到兩晚。也許再多幾天。”

“這金幣,我可沒那麼多零錢找給你。”

“不用找。”

“殺人掙來的錢。”馬伕低聲自語。

“你說什麼?”

“沒什麼。”馬伕接過騾子的韁繩,牽它進去。

“把它徹底洗刷乾淨!”槍俠跟在後面大聲說。“聽好了,等我回來,我可要聞到它是乾乾淨淨的。”

老人沒有轉身。槍俠走到外面那三個蜷在大理石環旁的男孩身邊。他們始終以一種輕蔑的神態看著交易的全過程。

“祝天長,夜爽。”槍俠問候道,想和他們交談幾句。

沒有回答。

“你們幾個住在村子裡嗎?”

沒有回答,只有蠍子尾巴的動作算是回答了:它看上去像在點頭。

一個男孩從嘴裡吐出一片嚼得稀爛的玉米皮,他抓起一顆綠色的貓眼石,朝土堆裡斜扔過去。石頭打中一隻青蛙,呱呱叫著跳到遠處。他揀起貓眼石準備再次射擊。

“村子裡有咖啡館嗎?”槍俠問。

他們中最小的一個抬起頭。他的嘴角邊有粒大得嚇人的皰疹,但是他的兩隻眼睛倒大小一致,充滿著孩童的單純,但在這鬼地方,純真恐怕不會長久。他看著槍俠,滿是好奇,但分明使勁地剋制住了,看上去讓人憐愛,又令人恐懼。

“在席伯那兒大概能買到漢堡。”

“彈鋼琴的地方?”

男孩點點頭:“對。”兩個同伴的目光變得可憎,充滿敵意。也許他會為自己好心答話而付出代價。

槍俠碰了碰自己的帽簷。“我很感激。至少這個村子還有人沒笨到不會說話。”

他離開三個男孩,沿著街邊朝席伯酒吧走去,聽到身後傳來小男孩同伴鄙夷的聲音,但也不過是孩童的尖叫:“草包!查理,你真混賬。草包!”然後傳來一陣擊打和哭叫聲。

席伯酒吧門口掛著三盞煤油燈,房簷兩端各一盞,破舊的蝙蝠翅膀式的酒吧門上方也掛了一盞。燈影在風中搖曳。《嗨,裘德》的合唱聲漸漸變弱,鋼琴漫不經心地彈起另一首民謠。幾個稀拉的聲音和著音樂哼唱,就像斷了的線。槍俠在外面站了一會,朝裡張望。地上有些木屑,歪斜的桌腿旁放著痰盂。鋸木架上擱著塊木板。在它後面放著一面油膩的鏡子,鏡子裡看得到鋼琴手,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鋼琴正面的蓋板已被移為他用,因此可以看到木製琴鍵隨著手的移動而上下彈跳。女招待一頭稻草色頭髮,穿著條骯髒的藍色長裙。一條肩帶用別針固定著。房間角落裡坐著大約六個村民,灌著酒,麻木地玩著“看我的”(注:“看我的”,watch me,是中世界的一種紙牌遊戲。通常,人們玩這種遊戲進行賭博,甚至不少人命喪牌桌。有人贏牌時就叫“看我的”。)賭博遊戲。鋼琴邊上稀稀拉拉地站了半打人,吧檯邊還有四五個。一個白髮叢生的老者趴在門邊的桌上。槍俠推門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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