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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糧商們的糾結,只是小事,很小的小事,胡宗憲的忌日,是大事,很大的大事。因為此事已經從徽州府迅速向外擴散,擴散到嚴州府、杭州府、紹興府……從十月中旬開始,從陸路水路飛快趕往徽州的,也不知道有多少車馬,多少船舶。以至於到正日子前五天。從徽州府城到歙縣縣城。所有歇家客棧旅舍。全都被塞得滿滿當當,別說空房,就連很多民舍都做起了借宿的生意!
就連當年曾經入胡宗憲幕府的沈明臣也來了,不少昔日幕賓,本人或許來不及趕來,卻也有門人弟子趕到,代為參加祭拜,同時行禮。
等到了十一月初一。於府城大總督坊下初祭的這一日,就只見無數徽州百姓扶老攜幼,默然觀禮。徽州知府段朝宗和歙縣令葉鈞耀領銜,祁門縣令和婺源縣令也露面了,就連汪孚林本以為絕對不會來的績溪縣令舒邦儒,竟然也來了,雖說板著一張臉。
等到和族長汪道涵一塊,代表松明山汪氏跟著那些鄉宦縉紳行禮之後,汪孚林就悄然退到了大總督坊旁邊,自己早就包下的一處客棧中。和程乃軒說起糧商那些事。等程乃軒悄然回去,他置身幕後。放眼看去,就只見一撥撥鄉宦縉紳以及讀書人後,也不知道多少百姓選擇了到大總督坊前磕個頭,又或者作個揖,留下一炷清香。這一刻,他不禁生出了逝者已去,榮光猶在的感覺。可當看到胡松奇時,他就有些淡定不能了。
他之前對許老太爺說此人是極品,現在他要在極品後頭再加兩個字,極品混蛋!不見棺材不掉淚,以為績溪縣令舒邦儒之前跑來府衙告狀,那只是雷聲大雨點小,甚至還涎著臉求他是否能夠對眾多縉紳言語一聲,如若嗣後舒邦儒再提此事,請他幫忙在這些人當中募捐一二,助其度過難關。他本來倒還不打算太過分的,可現在面對這麼一出老子英雄兒軟蛋的好戲,他雖說明知道某些跡象,卻也故意在給人出了一記損主意!
“孚林!”
聽到這叫聲,汪孚林扭頭一看,見蘇夫人竟是在小北和葉明月一左一右跟隨下,也進了這裡。見她布衣荊釵,氣度卻和尋常民婦截然不同,一旁兩位也是打扮得素淨,身上絲毫沒有佩戴任何首飾。想到此次段朝宗和葉鈞耀都來了,段公子也和葉小胖一塊在前頭祭祀,他問過眾人竟是混在那些民婦當中參與了祭拜,不禁暗贊蘇夫人不怕拋頭露面的爽朗性情。
“今天的場面雖大,但相比龍川村到時候的正祭,估計還要差一點。據沈明臣沈先生說,茅坤茅先生,何心隱何先生,到時候全都會來。”
說到這裡,他就看著小北說:“如果這些人都來了,他們從前又見過你,不難為你主持公道,你還是不打算歸宗?”
“歸宗幹什麼?長兄如父,等著他隨便給我定一門婚事把我嫁了?”小北用切齒痛恨的目光盯著胡松奇,突然又洩了氣,“如果不是為了爹的忌日,我真恨不得給他個更大的教訓!爹的名聲都快被他敗光了!”
蘇夫人見汪孚林聽了這話就眨了眨眼睛,就知道他根本不是勸小北歸宗,而是為了讓她堅定決心。她親切地看了一眼自己親自教了四五年的這個小丫頭,這才對葉明月說:“這次龍川村,你陪著小北去吧,我就不去了。梅林先生曾經是英雄,可如今這次五週年忌日雖說辦得場面大,想想徐文長因此發了瘋症,至今還因為殺妻案關在獄中,其餘幕賓也都鬱郁不得志。他自己英雄一世,死後卻揹著汙名,兒孫輩更無一成器,實在令人扼腕。”
瞅見小北眼巴巴地看著蘇夫人,而葉明月也拼命朝自己使眼色,彷彿授意自己勸一勸蘇夫人,汪孚林就正兒八經地問道:“夫人真的不去龍川村嗎?說不定這次龍川村除了正祭,還有一場大熱鬧可以看。”
蘇夫人也聽說過舒邦儒因為胡家一直沒交的夏稅秋糧而鬧到徽州府衙的事,可今天人也來了,她